第59章 空心的人
“李润是你的真名还是？”
察言观色是萧沐曦的本能，自小就有的，李润的表情不多，也不明显，但她已经确认，眼前之人就是那个李思身体里的灵魂，那个温柔笑容的主人。
“是也不是。”
“嗯？”
“名字，对于一个死去的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李润并没有反驳，是否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无关紧要，至少李润觉得无所谓。
“这么说真的是你了？”
萧沐曦显得很兴奋，眼眸中再次闪烁着20岁时候的光芒。
“我找了你20年，20年啊~知道吗？20年！”
说着说着，萧沐曦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
“20年了，我已经40岁了，终于再次遇到了你了。”
说着说着，萧沐曦慢慢的蹲了下来，泪流满面，这一切让李润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禁和青儿对视了一眼，想要从对方眼里得到答案。
“20年了，我内心一直盘踞着一个问题，一个让我痛苦了20年的问题。”
哭够了的萧沐曦，终于站了起来，努力的擦着自己的眼泪，明明眼睛在哭，嘴上却带着阳光的笑容，这是她人生以来第一次发自真心的开心的笑。
“我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
“嗯？”
萧沐曦的一连串动作，把李润和青儿都干懵了，当然他们确实无法理解，一个找不到自我，自小就活在一个把自我情感封闭家庭里的人，第一次产生想要寻找自己的想法的人，找到自我的寄托物的那一刻高兴到崩溃是为什么。
“你的笑，为什么总是那么让人印象深刻？”
“？？？”
李润确定自己每个字都听懂了，可是就是不明白。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那么爱笑？”
“？？？？”
“也不对，不对，应该是——你为什么对每个人都能笑得那么真诚，那么自然？”
总算，萧沐曦把自己的问题表达清楚了，她记得那个笑容，因为她总觉得那个笑容背后有什么，是她无法理解的，缺失的某种东西。直到今天，她依旧无法爱上任何一人，包括李思，任何人夸奖她的美貌、才华、气质，都让她有一种和自己无关的感觉。
你们是在夸奖我的身体，你们看到的是我的身体的装饰物，某种外在的，点缀在我身上的东西，而不是我。
你们为什么看不见我？而那个满脸笑容的家伙第一眼就看见了我，而不是我的身体，我的外在，我一切的装饰品，是我，我确定他看见了我，尽管她毫不在意。
“为什么不真诚不自然呢？”
李润反问。
“……”
萧沐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人就是他人，虽然与我不同，但确确实实存在的他人，看见了他人，就应该保持相应的理解和尊重，不是理所应当的嘛？”
“我~~~”
萧沐曦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如果只是在一个普通的场景，一个普通人嘴里说出来，是没有任何特殊意义，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但现在，在这个李润嘴里说出来，很明显有别意思，自己感觉能懂却就是不太懂的意思在里面。
“他们~~我的意思是，所有人，所有其他人，啊，思思和姗姗除外，包括我的父母，他们看到的都这个我。”
萧沐曦手上下比划着，对着自己的身体比划着。
“他们说我漂亮、有才、气质等等，可我觉得都和我无关，他们没看到我。”
说完，她又指了指自己脑子。
“而你不同，我感觉得到，你看到我的第一眼，就看了我，可是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直到现在都还不懂，我是谁？我长什么样？”
萧沐曦的话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我越来越觉得空虚，仿佛她们夸奖的人不是我，只是单纯的指代我的身体，我知道那不是我，甚至有一段时间我憎恨这具身体，如果我不是在这具身体里，他们还会夸奖我吗？”
“你看见我的时候，我知道你对我不在意，但你确实看见了我。”
“所以，能告诉我，我是怎样的吗？”
李润明白了，这是一个灵魂开窍却又完全没有开窍的孩子，被灵魂的觉醒折磨疯了。
“这些年没读哲学？”
“读了，但我读不懂，我很笨，每个字都认识，每句话都读了，可是我还是不太明白里面讲述的东西。”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够把具象化的事物抽象化的能力的。
“真要听？”
“嗯！我要听，我尝试过去爱上别人，但是我做不到，我甚至连真正的关心别人都做不到，知道吗？我看见有孩子哭，就坐在他父母的尸体旁哭，可我感受不到半分忧伤，甚至我无法理解这种悲伤，我去安慰她，只是我的教养告诉该去安慰她。”
顿了顿，萧沐曦继续说。
“可思思和姗姗不一样，他们不一样，我看着他们流着眼泪，把孩子抱起来，我知道他们很悲伤，可是我完全无法理解，我想去感受，但我感受不到。那一刻我在想我自己是否真的是活的，还是只是一副机器，我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努力想要学会，可是我学不会，我不理解他们为什么在一起说悄悄话就能那么开心~~~”
巴拉巴拉~~高冷女神萧沐曦就像一个开闸泄洪的水门一样，话语倾斜着倾倒出来，将李润淹没。
李润看着眼前语无伦次的萧沐曦，终于有点理解了，一个在政客家庭，在资本主义社会里被规训出来的空心的人，却因为接触到自己之后产生了好奇，而就是这一点点好奇带动了它麻木的灵魂苏醒。
一个可怜的，没有心的，还没长大的成年人。
“在我眼里，你的模样很简单，一个没有心的人。”
这就是李润提醒李思，不喜欢萧沐曦的原因。
一个眼里只有利弊，一个他人在他眼里是工具的人，严格来说算不上一个人类。
“是吗？”
听着李润的回答，萧沐曦深深的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某个重担。
“是。”
“那~~要怎样才能有心？我的意思是，我也想成为思思、姗姗、你还有青儿姑娘那样，我想有那些感受，痛苦也好，悲伤也好，总之不要这么干瘪的。”
“哦，那也不难。”
李润回答得很轻松。
“认识到你自己就行。”
认识自己固然就能解决这一切的问题，但人要认识到自己是最难的，许许多多的人终其一生，临到死都并未认识到自己的。
李润身边多了两个人，萧沐曦。
另一个，龙虎门的张天师的弟子，徐霞，老天师的期望终于是得到了回应，人类大劫当前，会有多少人逃得过？不知道，但一个异人明显是不够看的，面对这样的旷世大劫，异人又能如何呢？
和一个在灾难中摇摆漂泊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这一次的人类大劫，不同于历史上的任何一次，方外之人，躲在深山之中自可避劫，现在的人类不行。
徐霞，八字命格特殊，正如此，天生的阴神，命格已定，张天师算不出这个孩子的命，但当他见到李润的那一刻起，一个感觉就从心头冒起，将这个孩子带到李润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