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规劝
翌日北冥帝君府的少君再次登门，这一次见他的是南文帝后。
跟着南文帝君府的齐雍到了花厅。
南文帝后早就坐在这里等了。远远的，冥琰便看到了南文帝后的一个侧影，她身着深蓝百鸟朝凤冕服，唇染红膏，头戴凤冠，凤冠上的各色珠宝反射着莹莹的光泽。
染了丹口的手微微转动着精致的茶盏，浓密纤长的睫毛盖过了眼睛的神色，但整个人又看起来是那么的漫不经心。
见他来了，便微笑着让他入座。
冥琰照做了。
周围的侍从全部都退下了。
这让少年少君有些不解。
然后就听南文帝后说：“我这女儿自小被我们娇纵惯了，便养成了固执的性子，多年前看上了那玉麒麟……”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抬眼看向冥琰，“她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以往我也不怎么担心，她若喜欢玉麒麟，那便喜欢，就像是她看上了一个新奇的玩具……可是，这些年洛淼的疯狂我都有目共睹，我是小看了洛淼对玉麒麟的喜欢。唉，得不到的果然让洛淼更加执着。”
冥琰凤眼微耷：“南文帝后说这些是何意？”
九霜再次叹了口气：“唉，我们把洛淼惯坏了，可是以前，她这般也不失可爱，可若遇上了少君，那就不能了。少君是将来继承北冥帝君的少君，站在权势顶端的人常常迷失自己……我的淼淼我最清楚，她向来对那些嗤之以鼻。”
冥琰缓缓抬眼看她。
九霜：“少君可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很主动的人，今日怎又劳烦登门送？。”
她颇有深意的看着对面的冥琰。
有些话，不必言说，是为了双方的体面。
北冥帝君培养的继承人，在谈吐上向来口灿莲花，既可以做到把事情的要义说清楚，又可以委婉的旁敲侧击。
可是冥琰在这一瞬心情十分不平，甚至连说话都有些不管不顾了：“为什么我不可以？”
南文帝后眉宇有一瞬微不可察的皱眉，又随即松开：“我家淼淼向来没个轻重，将来若惹恼了少君，那淼淼就危险了。”
冥琰缓缓垂眸郑重吐出两个字：“我不会！”
南文帝后心里惊了一下，本来她只是对少君的行为感到奇怪，以为洛淼和他起的两场争执都是简单的矛盾，直到昨日听齐雍禀报，说这位少君郑重提了句今日还要来赔罪……
也就是因为这样，南文帝后才起疑。没急着与夫君商议，她便先来试探一二。
却得到他这般的坚定回复。
事情果然比她想的还要麻烦得多，看来她还得找洛淼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他执意，南文帝后思索了好一会儿。
其实这位少君不差，只是历任北冥帝君是出了名的专横霸道，如今看这少君也可见一斑，年纪轻轻就是如此，将来……令她想起了现任北冥帝后。
这位北冥帝后说是常年幽居在北冥帝君府，不喜外出，可明眼人都清楚，这只不过是北冥帝君的表面说辞。
为此，南文帝后现在开始后怕起来……
她眼里闪过一丝犀利，对少君道：“少君，这三界比淼淼好的女子比比皆是，我家淼淼过于娇纵，少君许是一时心动，等相处下来，你就会看到她的劣，对她的好感慢慢减少，也许一切会归于平淡……久而久之，淼淼也不过是少君遗忘的一段记忆。”
没想到冥琰却说了这一话：“南文帝君之女，生来便身份尊贵，本就应该被捧在手心上呵护。女孩儿娇气活泼，我很喜欢。她是一位善良的女孩儿……”
这就让南文帝后不明所以了，明明两人起了两位争执，上一回洛淼绑架玉麒麟被这位少君撞见，南溪为掩护妹妹，瞒天过海，直到前日才东窗事发。
少君他这是在夸淼淼？
南文帝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这时候少君起了身，向她恭敬的躬身拱拱手：“不知，南文帝后可愿让我见南二殿下？”
南文帝后紧紧的捏着茶盏，她跟他在这说了半天，就是让他离开，别再招惹洛淼，可这人却哪有迎难退缩的半点征兆。
她捏着茶盏紧了又紧，遂丢下茶盏，罢了罢了 神族儿女，反正有漫长的岁月足够他们这些小辈折腾。
“你在这等等，我去问问洛淼，问她愿不愿意见你。”说罢，九霜放下茶盏，起身从云秀长袍的少君冥琰身旁走过。
年轻的少君即便身份再不可怠慢，却也只能在原地等。
南文帝后去见了洛淼，发现自己的女儿在低低哭泣，见状，她红唇微抿，吩咐身边的侍女：“叫少君不用等了，让他回去吧。”
……
此后，冥琰去南文帝君府，见到的不是南文帝君就是南溪神君。
很长的一段日子他都没有机会看到洛淼。
可越是看不到，就好像在心中慢慢积累起来起初毫无察觉的苦，到后来苦涩难言。
然而，这一切都在暗里慢慢进行，他不敢表露态度，怕父帝知道。
父帝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自小，他喜欢什么，他都会用尽一切办法替他得到。
这样爱子的父帝，有一天也会让他忌惮。
去南文帝君几次见不到神女，冥琰少君便不再登门了。
后来才知道淼淼神女也是在这段子里生了心魔。
后来过了许久才被南文帝君府的人发现，这样，淼淼神女就显少在外面露面了。
这一切，外界的人都未察觉出有何可疑。
直到有一天，洛淼擅闯恒昌神君府，闹得整个天界都沸沸扬扬，讨论的七嘴八舌。
冥琰再顾不得其他，不顾神官的劝说，执意到了恒昌神君府。
视线越过一众被打伤的府兵仙侍，他看到了被人护在身后的玉麒麟低着头。
玉麒麟的肤色不再又黑，肤色与常人无异，面容俊朗，五官分明隐隐带着棱角，头发扎着无数小辫，小辫上系着银色铃铛，鬓角的发丝微微随风拂动。
立在他身前的人相貌丰神俊朗，和天帝相貌确有几分相像，却更加出类拔萃。
这便是恒昌神君罢。
少君身旁跟来的亲侍飞炎十分紧张的催促着他，北冥帝君与恒昌神君有不共戴天之仇，希望他速速离开。
可他转眼便看到坐在地上被人围着的淼淼神女了，周围人都用敌对的目光俯视着她，她在被人包围之中仰着头哭泣着，嘴角还有血迹。
是洛淼被心魔扰乱失手打伤恒昌神君府里人，所遭的心魔反噬，若不是恒昌神君察觉异动及时赶到，玉麒麟怕是也要遭殃。
可那一刻，毫不知情的少君见状心里愤恨之意以致浑身血液沸腾，立刻掠过去，将围着她的一干人等通通掀飞。
恒昌神君见势不妙，提前做了措施才躲过少君的奋力一击。
本就不悦的恒昌神君本要发怒，却在看清来人时愣上了一愣。
冥琰生的其实和母亲只有三分像，更似这一任的北冥帝君。
但恒昌神君还是立刻就知道了他是谁。
这些年，恒昌神君一直隐退三界，三界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更何况冥琰，羲和神女和这任北冥帝君之子。
这让恒昌神君的眉眼染了几分痛楚。
时至今日，往日之事，就如昨日一般清晰。
而这位少君只俯身忙着打量地上神女是否有明显伤口，还低声急切问：“你哪里受了伤？”
可神女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在意他的来到。
很快，南文帝君府的帝君、帝后、大殿下南溪带着一大堆侍从赶到了。
南溪神君更是打算直接将他手里的淼淼神女接走。
可少君犹豫了。
南溪蹙眉郑重的看了少君一眼：“少君，还请把我妹妹交给我。”
神女在冥琰手里抱着，不过片刻时间，可他觉得这一片刻是静止的，可他却没有一个身份理由，可以这般久久的抱着他。
心中的苦涩更加难以忍受，他亦知道，这一回他如果把人还给南家，可能就是永远，但他又想起了母后常年幽怨的眼神，就像一根刺扎进他的心底，所以他下定决心，绝不重蹈父帝母后那样的覆辙。
所以他做了此生最后悔的一个决定，毅然决然的把神女交到了南溪神君手上，遂又在侍从飞炎和神官的催促下快速离开。
这事尽管他已经吩咐下去，不得让父帝得知，却还是瞒不住。
当夜，父帝还是到他这来了。
“这天上地下，若你喜欢什么女子，我都可以答应，做一对少年夫妻也不是不可。如果你点头，为父可以立即去南文帝君府下聘。”
冥琰垂眸，睫毛微不可察的再次颤了一下，声音微哑得说道：“南文帝君之女性格蛮横娇纵，与我并不是良配。”
北冥帝君就纳闷了：“我听说你当年看人家卖鱼，看得欢，怎会如此？”
冥琰低眸一转，眼里已经有了淡淡的水光，他道：“当时我只是觉得好奇，一个并非凡人的女子竟偏要选一个无市之地折腾……都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
原来，他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父帝的眼睛。
北冥帝君沉默的看着对面的儿子，一阵安静之后又道：“过几日，我会以你母后设百花宴为由，邀天界名门望族之女前来赴宴……到时候，你要是觉得哪个合眼缘……”
冥琰出声打断了他：“父帝，我喜清净。”
北冥帝君：“你常年坐在这一方天地，与那些神族子弟鲜少来往，还是要多接触些女子，或许，那时候眼界会开阔些。”
半月后，北冥帝后的百花宴群英争芳。
年轻的少君刚去宴席，便看到了为首栖凰公主侧身转首正看着他。
栖凰公主今日盛装出席，头上满头华翠耀眼而夺目，在一众神女中脱颖而出，华丽的留仙长裙曳地，披帛轻曼。
他的视线很快在一众神女里搜索一遍，却独独没有看到他想要看到的那个人的身影。
意兴阑珊的到了母后身边，正神不守舍，可母亲却忽然道：“听神官说，南文帝君府的大殿下今日宴请神族各家子弟，行行酒令，看来因比这百花宴热闹。”
冥琰眼皮倏地一掀，他很快明白母后说这话的玄机。
南文帝君府是打着南溪神君宴请神族子弟幌子，也许就如今日的百花宴一般，其深意是为南二殿下早早挑一位德才兼备的夫君。
也就是说南文帝君府也希望南二殿下早些断了对玉麒麟的念想。
一瞬间，欣喜和忐忑让他整个人都惴惴不安。
“母亲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冥琰又突然想起来问。
在他的记忆里，母亲一直是默然冰冷的。
羲和神女又说了后半段话：“你的父帝说，今日你得留下来和这些女孩儿待在一起。”
说完，羲和神女慢慢看向他：“你的父帝还让我转告你，如果今日你要出北冥帝君府，那他明日就备礼去南文帝君府下聘！”
冥琰闻言眸色在瞬间一落。
说完该说的话，北冥帝后便起身准备离开这莺莺燕燕之地。
却被少君拽了披帛，她回头看他。
冥琰缓缓抬眼，仰视着自己的母亲：“母亲，助我！”他的眼里满含恳求之意。
却不料羲和神女无情撤回披帛，眼眸冷锐，声音冰冷：“哼，我才不会帮你们北冥家的人！”
于是，这北冥帝后的百花宴，年轻的少年少君却在帝后的寢殿门口跪了一日。
来的神女都看见了，不日消息便传遍三界。
当夜北冥帝君坐着轿辇到了少君跪着的旁边，却并不见动怒，只颇有兴趣的道：“嘿，我这儿子倒是比老子聪明，一定是像你的母亲！”顿了顿，将少君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起来罢，这做戏也可以结束了。”
不了少君缓缓回首低声质问父帝：“父帝难道对当年一事难道就没有一点歉疚吗？”
北冥帝君面上一凝，下了轿辇，俯身拍了拍他的肩：“记住，你的出生是北冥帝君府，生来便不需要对任何人抱有愧疚。想要什么东西，都可以得到，因为你是我和羲和的孩子，是我和所爱之人留下的血脉。”顿了顿，他抬头看了看漫天星子的夜空，“我这一生唯一觉得愧疚的是，我的孩子因为我而不被母亲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