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凤君
冥琰跪在地上，仰视着跟前一袭龙袍加身的陛下，眼里有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闪过。
帝高玉沉静看了他一瞬，那张脸依旧是完美至极又无端跳脱出几分野性，她冰冷无情的面上缓缓展开笑容。
面对冥大人，她已经好久没笑过了，向来都是冷面与其对峙着，今日他的做法倒是让她心里十分畅快。
“冥大人这是何意？”她虽然在笑，可声音依旧威严冷冽，端着君王的威仪。
张轶松了一口气，帝高玉又抬手示意他站到一旁。
刚才旁边倒地龇牙咧嘴吆喝的一众侍卫，这会儿仿佛怎么样也不疼了，呆呆躺在地上得看着那突然跪地的——当朝传闻要独揽大权、突然跪地的首辅大人。
张轶回到陛下身旁，但还没有从震惊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陛下若是要臣性命，臣恳请陛下亲自动手，其余外人……不配娶我之命！”说着，他偏头轻蔑的看了一眼周围人。
帝高玉听后，又畅快的笑了一声，女音袅袅婉转：“原来丞相大人亦不是要谋逆。不过，丞相大人通敌这一条，已经可以定死罪！亦难消朕心头之恨呢！”最后一句话她说的很轻，似呢喃自语。
“若是陛下亲自动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微臣希望陛下以后能时刻记住微臣，记住微臣的好，忘记微臣的过失之处。”冥琰哑着声音低沉的说道，眼睛里的血丝微微泛红，微仰的眼尾流出粉红色的泪珠。
帝高玉俯身抬手接了那滴泪，此时此刻她的心为什么那么低沉复杂，到这时候，她倒是真心是不希望他死了。
她从来都知道，她走的这条路，从来都不应该有儿女情长，所以在她对他心生情愫萌芽之际，她就硬生生强制自己掐断了。
可杀了他，当真就不会后悔吗？所以，她不想。
帝高玉眼里有一抹坚定的决定：“冥大人，你可愿舍了这内阁首辅之位，与朕入宫，成为朕的凤君？”
冥琰错愕抬眸，见俯身的陛下目光如炬，眉眼一派认真、真挚的模样。
张轶在一旁也是诧异：“陛下，这凤君的意思是……”
“凤君之位自是与后宫之位的皇后同等，冥大人是男子，自是凤君。”帝高玉解释道。
旁边的人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简直是闻所未闻。
帝高玉：“这亦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朕现在不想杀了你，但又十分忌惮你，想时时刻刻知道你的动向，且不能再让你在朝中再掀风云，又舍不得让冥大人这般人物关在地牢，怕也关不住……才出此下策……冥大人可愿意？”
这突然的转变别说冥琰，其他人都反应不过来，前段时间，陛下还扬言要选取男妃来着……
冥琰心口涩滞，久久说不出话来。
帝高玉：“当然，你若愿意，三月的男妃朕也懒得选了。”反正最棘手的都解决了，其他的怕是作鸟兽散，不成气候。
冥琰还是未说话。
帝高玉深吸一口气，俯身顺着他的右手手肘一路向下，摸到了他捏成拳的手，那手在她触碰时瞬间松开。
帝高玉握着他的手，将他带起身：“冥琰，既然你不想杀朕，那么，你没得选。”
良久，冥琰绷着脸道：“陛下，容许微臣考虑考虑。”
众人：“……！！！”
陛下都如此宽义，放他一马了，他居然……这冥大人到底是哪来的胆子？
……好吧，他好像却实有这个本事……
不过听他的话，怎么觉得这冥大人好有些傲娇呢？这还是平日满身戾气，传闻是疯狗的内阁首辅吗？
冥琰：“请陛下先回。”
张轶震惊的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什么。
帝高玉：“冥大人……哦不，从现在开始，你就不是内阁首辅了，冥琰，朕招你凤君，不过是为了公事，绝不对你徇私，请你放心。”
冥琰沉默一阵才到：“知道了，陛下，陛下请回。”
帝高玉见他不答应继续道：“你若不愿，朕就赖在你这不走了。张轶，你回去通报，让朝臣明日到此上早朝，此外朝中折子一律送到此处……朕就在这住下了。”
张轶：“陛下，可你的安危……”
帝高玉：“无妨……不是有冥琰吗？”
张轶：“微臣是担心冥大人……冥琰对陛下行凶。”
“刚才……大家都看到了，他若真要对动手，朕这会儿怕是早已命丧黄泉了。”帝高玉的手还抓着冥琰的，在旁人不清楚的情况下，她的手正细细摸着他的掌心。
……
此后一连三日，帝高玉都在府邸上与大臣议朝，批阅奏折，这期间没和冥琰说过一句话，也没多看他一眼，即便他已经到了她跟前。
直到冥琰终于松口：“陛下，我愿……”
话还没说完，帝高玉就在批折子的桌案旁起身，打断他的话：“很好，冥琰。朕已经选取了就近的良辰吉日，两日后，你就坐着轿辇，由宫人从皇宫正大门抬进来罢……那些虚礼想必你也不喜欢，朕也不喜欢，所以就免了……”说着她侧首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又很快回首，“小福子，咱们走！”说完就走，任长长的龙袍曳地。
静静立在一侧的小福子领命赶紧跟着：“是，陛下……陛下回宫！”
三月初八，帝兰新帝迎娶朝堂内阁首辅为凤君，此消息一出，皇都的人一片哗然，当消息还没传到全国，这位陛下新封的凤君已经被十六抬大轿从皇宫正门送进了皇宫陛下新居娇兰殿。
平常皇后都是八抬大轿被迎进宫，这位凤君居然是十六抬，由此可见这位陛下对于凤君的厚爱。
夜已深，帝高玉一身龙袍才从御书房走出来。
帝高玉问门口的小福子：“这凤君今后的起居就由你负责，外，以后将泰娇殿腾出来让凤君居住。”
小福子：“陛下，这凤君这会儿还在娇兰殿，这……”他为难了。
帝高玉疲倦的揉了揉眉心，这内阁首辅的位置空了，朝中许多事都要由她亲自处理，这几日，她是忙了个措手不及……也不知那冥大人以前是如何还有空来会她的！
“罢了，今日，朕还是要见一见凤君的。”此时的帝高玉仍然穿着龙袍，就这么毫无顾忌的摆驾去了娇兰殿。
娇兰殿内的布置和以往多添了不少喜气，最特别的地方时高台之上两边摆放的一根红烛在熊熊燃烧着火焰，已经燃掉一半了，滚滚红烛泪流入底端堆叠着。
红烛还时不时噼里啪啦的爆着灯花，发出细微的轻响。
殿中的窗都半开着，还可以看到窗外布着微光的景，微风一吹，不仅是殿内的红色纱幔微动，外面的树影亦婆娑。
殿内的人身量颀长，一袭大红喜服加身，里里外外穿了好几层，其袖子宽大，暗秀着玄黑金边。
就连平日用玉簪挽起的头发，还用了红绸缠绕。
帝高玉免了门口太监的通报，被一帮红色袍服的司仪拥着进了门，听着进来的脚步声，立在另一边窗前的冥琰才转过身，将视线慢慢放过来。
帝高玉随即大方一笑：“今日事务繁忙，凤君久等了。”
冥琰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不说话。
帝高玉眉头微拧，打算行完礼就走，毕竟他们这也算是成婚，哪有新婚之夜将‘新娘子’赶走的道理。
想到这，帝高玉不觉得有些想笑，心头畅快至极：“开始吧。”
一旁的红衣侍女分成两拨，一拨去搀扶帝高玉，一拨去轻凤君。
“请陛下，凤君坐于喜床之上。”司礼监的太监尖声说道。
等两人同时坐于喜床，冥琰见一侍女刚要触碰他的大红衣摆，面上已经瞬间不悦，帝高玉摁着他的手道：“凤君稍安勿躁，朕是让他们用了明间的成婚习俗行礼，让你我二人的衣摆绑在一起，寓意永结同心……愿前内阁首辅大人与朕永远是一心。”
冥琰这才舒展了神情。
侍女绑完衣摆，又端了两碗饺子，喂到两人面前。
见帝高玉咬了一口，冥琰才照做。
“陛下……这饺子生不生呐？”侍女打着笑说道。
帝高玉缓缓勾唇：“生……”话语意犹未尽……
一群侍女随即一阵嬉笑，又问凤君：“凤君这饺子可生……”
冥琰沉默了。
周遭陷入尴尬的境遇。
帝高玉打破沉默：“罢了，别为难凤君了，接着下一道仪式吧……”
接着两人的手中递了交杯酒，两人亦是配合的饮了交杯酒。
“冥琰，从今以后，你就是朕的凤君了，以后要以朕为首，以朕为天……知道了？”说完她又吩咐其他人，“其他人，先退下罢……”
一众人齐刷刷行礼道：“是，祝陛下、凤君幸福安康，万事如意。”
等一行人出去后，那寝殿的门也随之关了，帝高玉缓缓看着旁边的人，本来她还想看完他就走的，不知不觉，竟到了这一步。
她摇摇头叹了口气问：“冥琰，你可想要子嗣？”
冥琰愣住了，他做到这一步，从未有此奢求，可如今她一问，冥琰那心里被忽视的无声的欲求在此起彼伏的生长。
见他目光灼热久久不说话，帝高玉了然：“以后凤君若想要孩子，朕会慷慨为凤君挑选女子为凤君诞下子嗣……”
冥琰：“陛下不喜欢孩子？”
帝高玉：“朕早就说过，朕纳你为凤君不过是权益之计，谁让朕是如此忌惮你……罢了，这种时候，朕也不想打搅你我二人的气氛，朕……虽然亦对你有意，可皇权才是朕的第一位，凤君应该明白才是。”
冥琰垂眸看着那两人绑在一起的结道：“……我……明白……我只是好奇，陛下是否会想要陛下的血脉，这样皇脉才可以绵延不绝。”
帝高玉若有所思：“你倒是提醒了朕，此事是个难题，朕亦不是讨厌孩子，就是和小孩亲近不起来，怪麻烦的……尤其是小孩子哭……到时候去皇嗣里抱一个孩子来……”
冥琰抬眸看她，目光亦是若有所思：“陛下是不想亲自生……”
帝高玉：“民间有句俗话，生孩子如过鬼门关，朕实在不想在朕生孩子之时……眼睁睁看着凤君大权在握……”
冥琰忽然捏住帝高玉的细腕：“陛下的意思是不想和我有一个孩子，是会找别人？”
帝高玉挑眉：“这个朕还未仔细想，左右，朕不想像平常女子那般……朕也曾目睹过宫里嫔妃生孩子……实在是让朕退避三舍……所以朕有没有孩子无所谓，倒是你，若你想留下血脉，朕可以挑选女子为你绵延子嗣，只是这孩子的生母之后必须送走。”
冥琰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才松开她，只是他仍在出神。
帝高玉：“今夜，你可要与朕同睡？朕想着还是要征求凤君的意思。也算是对凤君的尊敬之意。”
冥琰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又俯身去解两人的衣摆。
被帝高玉摁住：“冥琰，你不觉得这样挺有趣？两个朝政冲突不断的人居然绑在了一起？”
冥琰起身：“我去吹蜡，陛下可要跟着？”
帝高玉将他稍稍一用力一推，冥琰顺着力道倒在榻上，帝高玉侵身而上，她打量着冥琰好看的眉眼：“今夜朕不过是与凤君一同休息一夜，凤君熄灯做甚？”
冥琰白皙如白瓷的喉结偏头不再看她。
“难不成，凤君觉得委屈遗憾？”
冥琰这才回眸看她：“陛下，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帝高玉抬手轻捏他的下颚：“如此，凤君亦可召见侍女，朕不会有异议。”
冥琰眼底缓缓浮现出一抹寒凉，他出口讥讽道：“陛下的胸怀还真是宽阔，可我身为陛下的凤君，理应为陛下守身如玉，以恐后患。”
“答的好……”帝高玉勾了勾唇，“不过，朕实在不舍凤君为此事憋屈……凤君身为男人……于政事已留遗憾，所以于情欲之事，朕大可放宽处理。”
冥琰被气得不轻却也只能隐忍，又讥讽道：“陛下是想让臣像之前的齐将军和侍女那般？”
帝高玉只是再次笑了笑：“原来，凤君知道。”
床上的珠帘随风微微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