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草长二
“他们皆是我的后代。”女鬼声音忽然变得苍老，如枯井戛戛的枯水。
此言一出，其他人心里的疑惑便解了。
聂枫忽然想起，佟幸子曾说不要为了这些小事浪费时间，原来是另有所指。
两人早就知道这家客栈的可以。
至于其他二十个魔教精锐都还蒙在鼓里。
叶素忽然又想起什么:“你让我同一屋，莫非是在担心我的安全。聂枫，是真的吗？我忽然觉得有点感动！”她作势要哭。
一旁的女鬼觉得他们这是不把她放在眼里，面色狰狞，与适才在客栈门外见到的判若两人:“反正，你们一个也跑不了，不如来担心担心你们自己！”
“所以这附近的荒无人烟是你所为？”叶素套她话。
“是。”女鬼很得意。
“原来如此，休怪我们无情。”叶素忽然从床上跳下来，气势高涨，衣袂狂动，这时候的谢瑜居然比那女鬼更高深莫测更可怕，明明他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目光凌厉的锁着她。
女鬼:心里瑟缩了一下是怎么回事？
聂枫正襟危坐，好奇这谢瑜要怎么做。
“用剑气砍她！”叶素看着近在咫尺的女鬼。
佟幸子寻着她的目光，执剑一挥，女鬼见状立刻化作一片薄纸。
砍不到。
叶素:“横着切。”
佟幸子虽从来没见过此等邪物，却也照做了。
那女鬼被剑气斩断腰身，使整个魂体一分为二，下一刻一分为二是身体又合上了。
叶素:“……”
聂枫:“……”
佟幸子:“怎么了，是不是合上了……我觉得还是你来比较好，暴露了，他敢说出去，灭口便是。”
她他他的，女鬼听得一头雾水。
叶素怪咳一声，犹豫着。
鼻息忽闻见一丝血香，她下意识回头一看，就看见聂枫不知下了榻，在她后方画了个符文，符文暗暗发亮，呈血红色。
再看女鬼，果然脸色几变一会儿恐惧一会儿悲伤。
“贴！”聂枫将符文往女鬼身上一送。年幼时无聊同几位道士学的，没想到今日用到了。
本来叶素还头疼该怎么捉鬼，就被女鬼轻轻松松解决了。
那女鬼直接被符文打到在地，惨痛的嘶鸣声响彻整个客栈，客栈的其他人被惊动了，纷纷出来查看，门外响起了唏嘘声和凌乱的脚步声。
那女鬼在地上挣扎着，那符文突然起了红火——烧魂之术？！
叶素瞳孔皱缩，相似不堪的回忆在她的脑海浮现，她的耳膜一片嗡鸣，倒抽一口凉气，身体如坠深渊一倒。
聂枫神色肃穆赶紧去扶，就看见怀里的谢瑜面色发白，面露惊恐之色，他还朝聂枫的怀里缩了缩。
佟幸子也提剑冲过来，推开聂枫一把从他怀里抢过谢瑜，摇晃着他:“你这是怎么了？”
“痛……”谢瑜抱头痛苦痉挛道。
聂枫迅速在他身上打量一番，并未发现异常。
佟幸子想起来什么，忽然抬头瞪了聂枫一眼，那一眼饱含恨意，为说一句话，却甚似千言万语。
佟幸子:“我这就带你离开这。”
说着她就要带‘谢瑜’走，谁知那地上的女鬼不动了，金蝉脱壳一般，从里面又转出来另一个模样——是个苍老瘦弱的老者。
聂枫掀了眼皮瞧去，蹙眉。
佟幸子怀里的人忽然冷静了不少，也同样看着那老者，对佟幸子说，“我无事了。”
佟幸子看见满头是汗的谢瑜镇静不少，心里松了一口气。
聂枫喃喃:“夺魂舍。”
佟幸子顺着两人看去:“什么夺魂舍？”顿了顿，“她又活过来了？”
叶素点点头:“是个脸上长满褶子的老者。她……还想溜……”
说罢，叶素暗地里施法念动口诀将这间房封死。
外面这时候有人敲门，里面的人就装作没听见。
外面人就急了，是那个玉七:“聂枫谢瑜，你们怎么样了？我怎么开不了门？”
“是你封的门？”聂枫问。
佟幸子不答。
屋子里的那只鬼四处飘荡，也在找出口。
叶素纵身一跃，几个飞旋近了鬼身，手里伸出一条清气现，在昏暗的屋子里根本看不清，她顺利将鬼从高处拽下。
聂枫紧随其后，用抹了血的剑刺向它。
只闻到噗嗤一声。
刺进去了？
叶素惊讶不已，是血的缘故么？
那鬼无声倒地，随即散成了粉末？
“就这么个东西在此如此猖狂，周围都不知道请些能人异士来管管？”叶素喃喃自语，“再则，前面不远就是邯都城了！”
“邯都城只管城内之事。”聂枫看了看手里的剑。
叶素:“……”
“你刚才怎么抓到它的？”聂枫提出心中疑惑。
他们是魔修不可能有清气，那又是为什么？
叶素暗地里收了布在暗处天罗地网，房门这时候也被打开了。
叶素:“巧合巧合……”叶素打着哈哈。
外面一群人挤了进来，七嘴八舌说了一通，几个客栈伙计各个瞪大了。
叶素指着床边不远处:“那还有一处死魂，你们别踩着了。”
几个伙计闻言一哆嗦。
其中一伙计道神情汗颜:“我们都是被这里掌柜四处招揽的，怎么可能是她的后代。”
叶素:“那你们姓什么？”
“姓于……除了李四都姓于……”
“李四的娘也姓于……”
众人:“……”
“那那女掌柜你们以前可见过？那东西霸占了别人的壳子。”叶素觉得这么追查必然是一件头疼的事。
“是具死尸。”佟幸子刚才出去了一趟，这会儿回来了，立在门口，“我去看了那女子的尸体，发现她胸口有一条贯穿心脏的伤口。”
几个伙计又是一阵唏嘘，门外把守的那二十名精锐却丝毫不动。
“这么说，那她的魂魄是被害死的。”叶素闹闹头，脑子一团乱。
“只是被什么弄睡着了，魂不会死只会魂飞魄散。”聂枫推测道。
一个时辰后，那女魂从地上起来，见四只眼睛盯着她。
她一个哆嗦:“不是我，不是我……”
叶素看了看身侧的聂枫:“知道不是你，你说说你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吧。”
原来这位是邯都城赫赫有名的高家大小姐高雨轩，因不满家里与城主家的独子结亲，心中一时想不开便选择与情郎逃婚，半途被追到绝境，她便和情郎双双殉情，醒来后她就在这了。
“这事多久了？”叶素问。
“就一年前的事？”
“这几个姓于的来这半年都没发现异常？”叶素觉得不可思议。
几个客栈伙计:“……”
“那邪祟只是晚上出来作恶，抓些附近人家，吸食精气。”高雨轩委屈道，“我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作祟。虽然眼睛能看到，拳脚都不受我的控制。”
“是鬼妖？”叶素在脑海里搜索着词汇。
聂枫:“吸人精气能控制魂魄，是个有道道行的。”
佟幸子立在一旁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见。
那鬼魂忽然抽泣哭道:“可怜了我妹妹，几年后又要替我出嫁。”
本以为她死了，高家和城主家的婚事便作罢，谁知那强横的老城主心有不甘，扬言要她家嫡出的妹妹几年后替嫁……
叶素蹙眉觉得此事她管不了那么多只能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那老城主家的独子是个坏胚，杀人放火无恶不作，那不是让妹妹往火坑里跳吗？”高雨轩抽捏着。
叶素神情淡淡，再看一旁的聂枫思绪飘远，她在想这家伙压根没听吧。
……
等待外面天已大亮，那几个客栈伙计收拾包袱开溜，叶素也继续坐上轿椅任昨日那几人抬着她。
聂枫见状蹙眉:“你这么做要走到什么时候？”
那边的女鬼高雨轩扒在门上目送他们。
其实她好想问那个叫谢瑜的‘同道中人’是怎么混在人堆的，但是一旁的男子好可怕，神情淡淡的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她就不敢多嘴。
然后高雨轩就看到‘谢瑜’被那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子从轿子上揪了下去。
所以——
所以他们是打算对她放任不管吗？就不怕她这个孤魂野鬼做坏事？
也学着前辈吸人精气？高雨轩摇摇头——他们也不像是好人的样子。
一行人到了邯都城门口。
城门口依旧守着一排排侍卫例行检查。
上次红衣和聂枫一行人追令五道没有任何遮掩，被邯都城的守卫给拦住了。
这回一行人除了佟幸子都换了装，叶素穿着紫色衣衫走在最前头，脸色不怎么好。
聂枫身着一身鸦青色长衣，佟幸子还是穿着出来时的那件素衣，其他二十名精锐皆穿着普通至极的衣服。
适才她被聂枫扯下轿子，两人起了争执，这回佟幸子难得没有对聂枫出言不逊。
所以，她真的错了吗？
一路上她一直板着脸，不理佟幸子，也不理聂枫。
佟幸子只当她活了几百年还有小孩心性，聂枫则是觉得这谢瑜飘了，心里起了恶，想打压他。
还真以为他是未来的护法么？
几个人各怀心思，排队顺利进城。
邯都城以高楼著名，叶素一进城门就看到道路连绵不绝的高耸木楼林立。
有的几乎望不到顶，尤其是跟前这条道的前端尽头，一座高楼快戳到天际，其楼由两边的侧楼为辅，中间的楼最高，是两侧的一倍。
风一吹，楼群挂着各式各样的铃铛纷纷作响，乌瓦层层叠叠，对面最高的那栋楼格外紧致，瓦片五光十色晶莹剔透，像是琉璃瓦，在白色日光辉映下，熠熠生辉。
街道上的行人也多，叶素已经被人推了几个来回，渐渐被挤到人群里，随人群冲散。
佟幸子:“我去捉人，你们随便。”
叶素倒不觉得什么，想着反正没什么危险便将就在街上四处闲看起来。
人群的哄闹声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叶素停在一胭脂铺前看了看，人群里忽然冲出来几个小孩推了他一下，谢瑜没注意身子一歪，撞到一年前女子身上。
那女子脸色不好就开始骂:“哪来的流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我！”
叶素打量着跟前急眼厉色的女子，长得颇为普通，懒得和她计较，欲走却被女子拦住。
四周的焦点慢慢聚集在了两人身上。
叶素思考要不要同她泼妇般吵一架。
聂枫却从天而降，落在叶素身前，神色冷酷转头了一眼谢瑜问:“何事？”
叶素摇摇头:“无事。”
前面那女子气势弱了下来。
女子有些怂道:“怎么，耍流氓还要找帮手？”
叶素脑筋一转攀上聂枫的间:“亲亲夫君，这女子说我轻薄她，你说我像是那样的人么？”
叶素明显感觉手下的聂枫抖了抖。
那女子神魂巨颤:“你们……”
叶素欲要捏住聂枫的下巴却捏了个空:“我们这叫断袖情深！”
此话一落，聂枫回眸不可思议的瞪着他，私下里胡诌也就算了，这大庭广众之下他竟也敢……
身形一闪，聂枫离开了这里。
她没想到这人脸皮这样薄，还是说她忒不要脸了些。
夜晚几个人终于在酒楼又聚在了一起。
叶素不顾佟幸子阻拦点了一壶酒，几人在二楼的雅间坐着。
那两人带来的二十名精锐就在房顶巡逻。
外面的街市闹哄哄的，旁边的楼是这城内有名的青楼，莺歌燕舞好不热闹，对这间雅间的人来说，就是一种吵闹了。
酒过三巡，叶素也不觉得外面吵了。
顶上面忽然有一人下来从窗边跳进来，那人正是玉七，他手里攥着一封信，递给了佟幸子。
叶素喝得罪熏熏的，没注意她这边。
佟幸子接过信粗粗看了看，信里大概的意思是魔教教主耶扑冷突染恶疾，让她快速速回去一趟。
佟幸子蹙眉，怎么这时候叫她回去？
真的是累赘。
“这该死的他以为他是谁？”佟幸子低咒一声。
立在窗边吹风的聂枫回来淡淡看了她一眼。
叶素闷声道:“怎么了？”
“魔教教主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我回去。”佟幸子语气不满道。
叶素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道:“你还想待在魔教，你就得回去。”
佟幸子看了看信，跺了跺脚:“算了，我去去就回。”
顶多两天的时间，她御剑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