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静影沉璧五
叶素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她带着谪仙男拼命逃跑，成年后的聂枫身着一袭威风凛凛的黑衣拿着大刀在后面追，四方天境有轰然倒塌之势。
然后，叶素就醒了。
左心口传来熟悉似要把人撕裂的痛觉。
“呃！”叶素蜷缩在榻上，捂着心口痛的死去活来。
睡在一旁的小宝被这动静吵醒，借着房间微弱的烛光发现叶素情况不太好，不由担忧道:“叶素，你怎么了？是不是聂枫又动用两生咒了？”
此话一出，额头汗涔涔的叶素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随后拼命支起身子，下了榻，本来人已经晃晃悠悠走到了门口，却又被门口的符咒之光给弹开了。
刚才她已经试过了，这符咒诡异，她差点遭到反噬。
这会儿，她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身后的小宝飞过来:“叶素，你不要命了！”
叶素盯着门框上方的符文冷冷开口:“不从这里出去，才会真的没命。”她的眼睛带着狠绝的光，没有一丝温度。
那小破孩儿这会儿下了十足的狠手。
小宝这时也发现了不对，它惊讶大叫:“叶素，你的魂魄现在很危险。”
“我知道。”话落，叶素已经拿着剑冲着四方的墙壁划了几刀。
墙上门框上的符文仿佛活了一般，将叶素围得严严实实再收拢，片刻间叶素倒地身上血湿一片。
好阴险的符咒。
小宝在一旁赶紧用灵力帮忙，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只能飞到叶素跟前，紧张得呼唤她:“叶素，叶素，你还好吗？”
叶素躺在地上没动静了，良久，见她睁眼嘴里吐出一个字:“破！”
缠在身上的金色符咒消失。
“解除了，太好了！”小宝双眼发亮。
叶素依旧痛苦的捂着胸口，单手撑剑，摇摇晃晃站起来。
刚才，她翻了这具身体的所有记忆才找到解除符咒的法门。
这帝都竟有这样厉害的老道，她以前怎么不知道。
“聂枫，我要杀了他！”叶素咬牙切齿道。
小宝一听当即阻止:“不行，他不能现在死，叶素，你冷静冷静。”
“你叫我怎么冷静！再不杀了他，我的魂魄就要被他撕碎了。”叶素愤愤道，然后踉跄出了门，顿了顿，“或者找到解开两生咒的方法也行。”
很快，她就在偌大的丞相府找到了聂枫的居所。
人还没到门口，就有大风把门破开了。
肆溢的杀气一下子席卷整个屋内。
屋子里四方小小的琉璃灯盏将室内精致的物什照得耀眼夺目。
床榻上的帘帐微动，聂枫小公子正坐在床榻上，身着白色里衣，头发微乱，下半身盖着被子。
他的手里正拿着戳了银针的人偶，听见动静便寻声望了过来，眼神有片刻的茫然。
“破小孩儿，受死吧。”叶素忍住身体上不断的剧痛，瞥见聂枫手里跃跃欲试的银针，心中怒意滔天更甚。
“你要杀我？”聂枫面上十分淡定，甚至觉得这是一件有趣的事。
看在眼里的叶素恨得牙痒痒，直接举剑刺了过去。
屋内的琉璃灯在此刻几乎尽数熄灭。
叶素愣了一瞬，脚底下传上来的森森寒意，皮肤也起了鸡皮疙瘩。
室内的光线变成了月华一般的冷光。
有什么东西要从叶素身后偷袭。
叶素下意识拿剑转身去刺，那手感就像刺了一个厚厚的水囊，里面的水囊一下子滋出液体，还好叶素反应快退了几步。
就看到半空漂浮着或垂头或稍首弄姿或面目全非的长发女人，正慢慢向叶素靠近。
然后，叶素发现，她们挡住了聂枫。
什么情况？
“你也看的见，那太好了。”小聂枫的声音在跟前这群女人身后响起。
叶素发现明明刚才刺到了什么东西，但这些人的身体都完好无损。
“你要杀我，就像杀了她们吧。”小聂枫继续道。
“她们是谁？”叶素的目光在这群看不到脚的女人身上流转。
“不知道，一直都有。父亲他们都看不见。”顿了顿，小聂枫好似好心的提醒她:“你看看你的头顶。”
叶素顺着他的话，抬头一看，那场景竟叫人毛骨悚然。
屋顶似全然虚无，宛若浩瀚无垠星渊，无数惨白的女人从无垠的虚幻，披头散发，叠成花朵一般的形状层层叠叠，从上而下，脸朝下，离叶素越来越近。
叶素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都被这一幕壮观又毛骨悚然的惊的大骇，却强作镇定。
而早就对这一幕见怪不怪的聂枫平静道:“夜里想要杀我的人都死在了她们手里。”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不害怕，小男孩望着上方满天可怖的鬼身，眼里是一片恒古无波的潭渊漆黑不见底。
叶素拿着剑一跃而上，硬着头皮挥了几剑，却发现莹白的剑气伤到的只是幻影。
一条白绫从她身侧袭来，速度极快，被叶素巧妙躲避，可下一刻，她的两只脚被同样的白绫缠住了。
一张倒立的身躯近距离从她头上方缓缓下移，是一张七窍流血的舌头伸得老长的面孔，那面孔的眼眶里只有白的发灰的散发着黑气的眼白。
叶素只觉倒胃口，以前浪迹江湖时，她也不是没捉过鬼，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阵仗，十只、二十、越来越多，多到快要把这间偌大的屋子给塞满。
并且，叶素发现脚下缠着的白绫跟她们一样，摸不着又根本挣脱不了。
抬头看见那七窍流血的女人一直倒着个头，贪婪地在她脸上嗅着什么，忽然张嘴，露出黏液的獠牙，喉咙里发出幼兽一般的嘶吼，白得发灰的眼睛忽然变红。
叶素扭动身子拼命挣扎，本来想用剑的，那些鬼仿佛洞悉到了她的想法，蜂拥而至扒在她的身上，将她手里的剑强行脱离，扔到一旁。
强大浓郁的鬼气窜入叶素的肺腑，叶素发现自己越发不能动弹了，竟直接从半空摔下，重重摔在地上。
小宝这时候匆匆跑了过来，就见叶素被重重叠叠的长头发女鬼压住撕扯，并且还有源源不断向她靠近的。
“叶素！”小宝震着翅膀，显然被眼前这一幕惊呆。
没注意向它缓缓靠近的小公子。
于是，它脆弱且薄如蝉翼的翅膀就被抓住了。
“你是什么东西？”聂枫此时淡定的抓着那对小翅膀，视一旁无一物。
叶素已经被这帮邪无治得无法动弹，把原本的来意忘得一干二净。
小宝:“聂枫，你快放开我，我要救叶素！叶素要是死了，你就完了！”
聂枫闻言因它奇怪的话语不由得一愣。
显然没明白什么意思，他只当这妖物说胡话。
小宝见他还在出神便急了，竭尽全力将自己蓄积所有的灵力全部拿去救叶素。
然而在这么多鬼跟前，它的灵力显得有些微不足道，那些鬼扒在叶素身上只是轻微的震了震。
小宝有些气垒，它不是天界培育出来打架的灵宠，自然没什么武力值。
趁自己还没有休眠，小宝强撑着自己打架的眼皮道:“她不能死，你不能杀她！”
“不是我要杀她，是她们。”聂枫看着不远处快堆积成山堆的邪物，沉默片刻补充道:“她若不杀我，她们便不会杀她。”
原本快要失去意识的小宝，听到小公子口里的那么多个她，一阵头晕目眩，最终睡倒在小公子的掌心。
那女鬼堆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哼的痛吟。
小公子闻声蹙眉，他忽然还不想让她这么早就死了。
随后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隐秘蔓延的血香让那一帮女鬼放开了被咬的奄奄一息的叶素。
她们一个个慢慢从叶素身上起来，衣裙下没有脚，只能慢慢向小公子飘去。
到了离小公子两步的距离，她们好似又不敢再靠近了，一个个开始掩面低泣。
幼时的聂枫也是因为一次意外被刺杀，发现她们只要闻到自己的血腥气，就会低低抽泣，哭而无泪。
而一旁倒地的叶素也被这一切接二连三的折磨，彻底奄奄一息，她真的只剩一口气了，浑身每一处被咬的伤口都诡异的疼。
她以为，这次真的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济于事。
也不知道聂枫叫来的郎中用了什么灵丹妙药竟生生又让她恢复了生气。
她又活了过来，只是被包成了一个粽子，连脸上也没能幸免。
大夫给她包扎后，丞相府的小公子就下令悄悄将她锁进了柴房。
好几天，柴房的门都没开过，叶素浑身动弹不得，又痒又疼，不仅如此，每当晚上，那聂小公子就要借用两生咒的作用使劲作弄她，疼得叶素死去活来，嘴巴还被符咒封上了，不能开口出声，那真真叫一个叫天不应。
那时，叶素就会暗暗发誓，等她有机会从这里出去，她一定要让聂枫尝尝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可每当她有这个想法时，身上的痛就会加深数倍。
而后，叶素才明白，聂枫能从两生咒的人偶上感知到她对他的敌意。
不过几天，叶素身上的被咬的伤口好的飞快。
叶素周身已经完好无损连疤痕都没有，只是脸上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原本丑陋不堪的麻子脸因着齿痕变得狰狞恐怖。
那些进来的丫鬟也没之前那样对她毕恭毕敬，粗鲁的扯开她的衣服查看一番，然后恶语相向。
原本只想着如何逃出去的叶素是不在意这些的，只可惜那些人见叶素没甚反应，便找了一柄琉璃镜，一把抓住叶素的头发，好让她看清自己的脸。
“真是越来越丑了。”其中一个圆脸丫鬟说道，她的眼里有阴鸷闪过。
叶素只看了一眼便别过脸:“要不我也刮花你的脸？”说着，她朝那个抓她头发的啐了一口唾沫。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被点燃，叶素挨了几个耳光，
还被踹了几脚。
这些芝麻绿豆的疼，叶素根本不放在眼里。
外面的魏延敲了敲门喝令道:“别啰嗦，把她洗干净了，送出来。”
几个丫鬟虽有不满，但也只能听命行事了。
叶素被几人摁在木桶里洗了个澡，去除了身上连日不散的血腥气。
换了套素衣，借着夜色偷偷穿梭在丞相府的路上，等到临见小公子聂枫时，魏延进去禀报。
叶素则出神的在门口等。
跟前的屋檐下，琉璃灯随风摇曳，几扇合窗带着迷蒙的亮。
过了一会儿，魏延出来了。
魏延:“公子让你进去。”
叶素闻言木讷抬脚往里走，可路过魏延时，一把程亮的剑横在了叶素的脖子上。
逼的叶素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
细微明煌的灯火在叶素沉寂的黑瞳中跳跃。
“老实点。”魏延警告她。
“呵。”叶素扯唇讽刺一笑，脚下动了。
眼看脆弱纤细的脖颈马上就要挨着剑锋——魏延眼睛微眯，连忙收了剑，叶素的脖子才幸免于血溅当场。
纤细素白的身影很快晃进了屋，留原地错愕的魏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