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朱古美丽
只见几百名身穿黑衣,头插羽毛,脸上画着怪异图腾的老人,此时匍匐在地,呈扇形环绕着中间的祭台,不停的用头磕着地面,嘴里喃喃低声念着什么。
祭台的左右,分别有两个祭司装扮的人,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
正双手捧着一本厚厚的古经书,嘴里发出怪涩难懂的低吟,随着语速的加快,古书的纸张竟无风自动,一页一页的随着音调的起伏自由滑落。
祭司的前面是一张硕大的祭台,台上供奉着一尊龙头蛇神的塑像,此时塑像恍如刚刚苏醒,眼神凶厉,泛发出诡异赤红色的光芒。
祭台中央,此时平躺着一个头戴白铜镀银点缀的红黄绿混编头饰,穿靛蓝色亚麻布犹罗裙,全身一动不动的少女,面容祥和,苍白透明的身体如同熟睡千年的精灵。
少女上方,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沧桑,全身黑衣,杵着一根法杖的老妇人,正端着一碗盛满红色的液体喝到嘴里,随着神秘咒语的节奏加快,老妇人双眼圆睁,望着恐怖阴森的塑像,身体摇摆,噗的一声,全部喷向塑像身上。
恍惚间,白玉堂似乎看到塑像好像动了一下,塑像身上也如活物一般,渐渐有了生气。
只是眼神中的凶气越来越盛,感到随时就可游走伤人。
伴随着这恐怖神像的异动,祭台中的少女脸上渐渐也有了光泽,有了血色,只是眉间充满着无比的痛苦。
老妇人看着躺着的少女,眼神中充满了慈祥和悲凉。
拿起祭台上的符纸燃烧,然后快速倒入早就准备好的红色液体里面。
口中念念有词,仰头一口喝下。
两位黑袍祭司的声音越来越大,周围的老人磕头的频率越来越高。
清冷的空气中,只有晦涩难懂的音节和法器敲响的声音,伴随经书哗哗的流动,所有人都像一个提线木偶,机械般的重复着祭司的每一个动作。
老妇人双腿跪地,拿刀割腕,单手下垂,流出金色透红的鲜血,滴落到了银制器具里。
小心翼翼的端起银碗,老妇人来到少女身边,扶着少女那异常痛楚的脑袋,将这一碗鲜血缓慢地滴向少女的额头。
随着鲜血一点点的滴落,额头如深渊一般吸入液体。
少女的脸上也变的不再难受,身上肉眼可见地看到一股血流伴随全身,气息也开始慢慢跳动起来。
妖邪的神像好似发出了不甘的呻吟,众人耳朵生生作痛,体力不支者立马倒伏于地。
周边的人视若无睹,继续伴随着吟诵之音,合力继续这仪式的进行。
老妇人继续重复之前的动作,面容越发的衰老和苍白,整个人恍若在这短短的时辰内老了十几岁。
只是随着仪式的越发深入,少女的脸色变的越来越好,而神像却快速衰老,塑像已经开始出现裂纹,伴随着咒语吟诵的反反复复,裂纹的缝隙越来越大,吱吱声越来越响,渐有湮灭的趋势。
白玉堂目光跳动,搜寻着万俟暠的踪迹。
想着进来这么久了,自己被眼前的景象所惊讶,不知道万俟暠现在是一种什么情况了。
白玉堂此时又拿出一颗“真元丹”服下,内力激发下,视线越发变的清晰。
终于在大厅不起眼的角落下,看到了一袭黑衣,正装模作样跪伏在地的万俟暠。
随着白玉堂眼神的扫射,万俟暠的眼神也转了过来,露出一个笑脸,伸手做出一个割喉的动作,然后指了指祭台上的邪神。
白玉堂苦笑,知道万俟暠此时地用意是两人放下干戈,留意祭台众人的举动,如有意外两人携手一起对付邪神。
白玉堂默然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斜靠在一根梁柱后面。
凭借五感感受周边的细微声音和异响。
但听得砰砰砰支离破碎的声响,祭台下方的人群再也坚持不住,昏倒倒地声音不绝。
此时的吟诵之身也开始逐渐变的微弱起来,随着祭台上少女的不断挣扎,终于“啊”的一声惊叫醒来。
少女起身呆坐,望着周遭,眼神充满迷茫之色。
祭台上,匍匐在地的老妇人,昏迷不醒的黑衣祭司。
祭台下,摇摇欲坠还没有倒地不起的几十位老者,正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眼睁睁盯着少女,面上露出疯狂的欣喜之色。
突如其来的欢喜使得几位年事已高的尊者咳嗽不止,身旁的晚辈赶紧轻拍老尊者后背,并赶紧端出茶水给老尊者喝下。
白玉堂目瞪口呆的看着祭台上的少女,清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肤白如雪,彷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与仪式前祭台上的少女相比,此时的她彷佛欲火重生,判若两人。
不带一丝烟火的眼神,飘过了厅内所有的人,径直的转到了白玉堂的身上。
面对向着自己走来的少女,白玉堂的眼神充满了慌张。
祭台周围的老者和祭台上的老妇人,也随着少女的走动,眼神盯向了白玉堂。
“你是谁?怎么来我们东巴的神降大典偷看?”,一声晦涩厉喝,打破沉寂多时的寂静。
白玉堂脑袋嗡嗡的,还没彻底反应过来。望了望众人不善的眼神,脑海突然想出一个神秘的教派“东巴教”。
东巴教为居住在滇藏一带纳西人的原始信仰,使用象形文字,教中圣经《崇搬图》相传有破解宇宙之奥妙。
他们崇拜的创教始祖什罗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既能消灾解难,又能辟邪驱魔,同时又护佑信众寿延不减。
教中武功融合巫术和西南毒蛊,神秘莫测,诡异无比。
当今“东巴教”教主为阿明能鲁,传说能鲁圣师精通教经卜算之道,能预知吉凶祸福,沟通天地四野,感知过去未来,被滇藏两地民众敬若神明。
其座下三位大祭司对应医、巫、蛊三道,分别为救人治病的医官依古那恩,祭司祷告的巫师阿普子劳,沟通古神的蛊师朱古美丽。
每个氏族部落还拥有四位使者,是为金鹿使、蓝鸟使、黄栗使、若木使,作为教主的化身庇佑当地民众。
白玉堂脑海不断翻转,尽可能的回忆起“东巴教”的点点滴滴。
望着众人惊疑不定的眼神,赶紧一脸和气,拱手道:“原来已经到了西南圣教东巴的地盘了,难道这里已经是云南了,在下白玉堂,受武林中朋友抬爱,受封外号“圣手佛心”,赶路借道贵宝地,一时冲动好奇,非有意窥探,还望众位海涵”,说完向着众人连连作揖。
“我道是谁,原来是名闻天下的佛公子,你很好,不过我要告诉你,这里不是云南,这里是江西境内”,面无血色身体异常虚弱的老妇人走上前来,望着白玉堂道。
眼光又转向角落里,目光如星火般闪亮,笑道:“这位躲藏在阴暗里的朋友也是跟你一起来的吧”。
万俟暠无奈转出身来,看了看老妇人,笑嘻嘻道:“这位老妈妈,真的好眼光,我藏得那么深,还是躲不开您的火眼金睛。在下万俟暠,向您请安了”。
说完双手抱拳又一个轻轻躬身,一个马屁不声不响拍了出去。
老妇人看了万俟暠一眼,目光闪动,随即望向白玉堂。
白玉堂想不到在这僻壤荒野之处,竟然还有人知晓自己。
于是不敢望向老妇人眼睛,忙躬身道:“都是虚名而已,不敢污了前辈的耳朵,敢请问前辈尊姓大名”。
“大胆,竟敢直接向”,人群传来呵斥声。
老妇人抬手止住正欲发作的众人,开口道:“我叫朱古美丽,你可以叫我美丽婆婆”。
说着露出仅剩的几颗牙齿巴巴嘴,在这压抑的氛围中大笑起来。
白玉堂一听,激动道:“原来是大祭司,白玉堂向您问好”,说罢,躬身作揖。
老妇人看着众人不解的眼神,缓缓道:“三十年前,也有一个你这样的小伙,在一个暴雨滂沱的夜晚闯入了东巴总坛,不过他没有赶路,也没有离开,而是拜教主为师留了下来,并且学会了本教圣经的“五相烟罗”,在此生活十年后悄然而去。我观你面容神态跟其似乎大有渊源,不知是”,一边说一边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此时眼睛早已模糊,忙道:“他正是家父,当年他被奸人所害,被杀手所追杀,历经千辛万苦,绝望之余不觉到了东巴总坛,在命悬一线之际,被您所救,还被您介绍给教主练得神功,最后终于返回中原,手刃仇人。”
说罢,双膝下跪,向着老妇人磕了几个响头。
朱古美丽眼神暗淡,扶起白玉堂,问道:“他还好吗?这些人过得怎么样?”。
白玉堂鼻子一酸,眼泪流出,道:“家父已经过世三年了,临终之际,家父让我在一定如何要去东巴找一个叫美丽的祭司,并归还一件东西,并告诉她一句话,他永远记得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是他一生最惬意的日子”。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锦盒,双手递给朱古美丽。
此时的朱古美丽早已泣不成声,沧桑的脸上依稀可见年轻时的倩影。
朱古美丽接过锦盒,取出里面一条玉白色的手链,泪眼模糊的面容充满着柔情蜜语,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过了半晌,朱古美丽平静了心情,轻声道:“我看你们神情倦怠,衣衫沟壑,不如你们先休息下喝喝茶,待会儿你跟你朋友一起到旁边议事堂,我会解答你们的疑惑”。
说完,吩咐了几个老者留下来招呼白玉堂二人,朱古美丽则带着少女和其余一众人走向屋外,向着篝火的中央走去。
少女淡淡的脸上,充满了圣洁般的光辉,在大红灯笼的照耀下,仿若下凡的仙子,飘逸灵动,恬淡自然。
夜色已深,篝火也慢慢褪去了火苗,只留下烧焦后的灰烬和冒着青烟的星星点点。
此时场地上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动作,全都整齐划一的站立起来,望着缓步而来的少女,脸上充满了震惊和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