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子午圣童
吱呀一声,方桌连同长凳一分为二,随即炸裂开来,化为灰烬。
空气中充满着无形的压力笼罩着众人。
李仲舒心情低垂,面如土色,怔怔坐着。
酒舍中一片寂然,就连屋外桃花上的蜜蜂也知趣的跑了开去,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店伙和手足无措的仆从们。
花衣小童望着众人的眼神,充满了嘲弄和戏谑。
他瞥着李仲舒,揶揄道:“没看出来大老爷原来是有钱人,这么低调。”
李仲舒嘴角抽搐着,眼角老泪纵横,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哆嗦着想捡起酒杯,却怎么使劲都抓不住。
另一桌的李达见他这番景象,忙过来弯下腰去,捡起酒壶酒杯,扶起李仲舒,顺势倒了一杯酒。
李仲舒看着昔日花前月下的花雕美酒,不禁越发感觉悲凉。
酒入愁肠愁更愁,他的心在狠狠地滴血。
一百万两!他多少个日夜的精心谋划,多少个日夜的辛苦经营!
几代人幸福的基石,如今已分崩离析、不复存在了。
他不敢不听从白玉堂的话,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江湖侠客,是绝对说得出做得到的,无论他跑到天涯海角,一样躲不过被杀的命运。
可是就这样让他捐出自己拥有的一切,实在是又不甘心。该怎么办呢?
花衣小童一直看着他,眼中也不禁露出怜惜之色。
李仲舒眉头紧皱,脸上的焦急之色掩盖不了内心的惶恐不安。
时不时起身又坐下,不停招呼下人倒酒,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一个颇受打击老人的风度。
挣扎了好一会,眉头舒展开来,似乎在利弊得失间已做出选择。
终于,李仲舒不安的神色舒缓下来。
不管怎样,他曾经也是士林中见过大世面的人,虽然这次打击颇大,但人只要是活着,终究有更多的可能。
他从一个不闻一名的穷小子,走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历经沧桑到有了如今的身份和成就,其中的艰辛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只要活着,李仲舒还是能成为以前的李大人,还可以挣很多的钱,买很多的产业,生很多的子女。
心若在梦就在,这个道理他一直明白。
只是这一百万两银子的代价着实大了些。不过在经过死亡的威胁后,他倒也没有那么心疼了。
李仲舒终于恢复了过来,尽管面色苍白,但精气却变的越来越有神,呼吸也开始有规律的跳动起来。
花衣小童观察这李仲舒的表情,此时正好问道:“李老爷可是想明白了?”
李仲舒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些许笑容,正一脸自若的看着花衣小童。
花衣小童叹了口气,柔声道:“那么李老爷可以死了!”
说完,面容骤变,如邪魔般的眼睛泛发出红色诡异的光芒,全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死亡的气息。
李仲舒惊骇莫名,颤抖手指向花衣小童,嘴里哆哆嗦嗦道:“你你”。
“那也未必是现在”,便在这刹那,一股尖锐灼热的杀气从花衣小童的侧位直袭腰间。
漫天剑雨笼罩其身周三丈以内,无数青白泛红的剑气在空中交织成点点坠星,空气也变的破碎和煎熬。
花衣小童大骇,忙侧身使出“燕纷飞”纵身跃向屋顶,同时转身望向出声处。
原来是那自酌自饮的中年道人,不知何时现身其后,此时其眼中精光直射,神情冷峻,一把无名剑快似红芒紧追不舍。
“子午剑丁魁,原来是你,你阻我究竟何为”,花衣小童惊道,一边躲避子午剑的充沛杀意,一边骇然出声道。
这子午剑丁魁,本为江湖大派崇阳派弃徒,因不堪忍受同门欺辱,一怒之下而被迫逃离师门。
后在机缘巧合之下,在一破庙雕像下获得一前辈高人遗留下的古书一卷,名为《子午诀》。内含心诀、法门、剑法、内功、巫术、八卦、医术各一章。丁魁历经师门风波,誓要偿还其辱。
于是隐居梅山大洼之地,苦练子午剑法,三年后找上崇阳派总坛,一举击杀同门三位师兄,同时重伤武功仅次于宗主云真子的云正长老。
引起武林轩然大波,云真子震怒,亲率派中弟子和江湖好手追杀,丁魁逃无可逃,最终投奔江湖中令人闻风色变的天命教,为教主宝象所赏识,担任九堂中天杀部首领。
丁魁面带笑意,眼神如毒蛇般冷酷,阴森森道:“地母宫圣童花千秋,我等你多时了,看招”。
说完,亮光倏然闪起,丁魁旋身飞出十几道子午流星镖,转瞬分袭花千秋全身各处。
花千秋见无路可退,飞出地母宫镇派法宝之一的“斗子索”,一把扯住目瞪口呆,震撼莫名的李仲舒,挡住了疾驰而来的十几记杀招,同时一个伸踢腿,将李仲舒甩向丁魁。
来不及惊讶呼叫,李仲舒的已被这杀招洞穿全身,飞向丁魁的身体也被灭魂刀气腐蚀侵袭,身体变成碎片冒烟,扑扑落地!
花千秋左躲右闪,身法来回旋转,将不及逃走的客栈众人一一抛出,丁魁却不依不饶,剑气纵横之下,血光冲天,惨叫四起。
半晌之后。
安静祥和的客栈已变成腥气弥漫的修罗战场。
到处散落着人的残骸和七零八落的物件。
花千秋喘着粗气,弯着腰昂着头,脸上挂着天真又残忍的笑意,嘴角吐出溢出的鲜血,右手捂着胸口,左手握着一柄薄如蝉翼的青菱刀,盯着三丈外的丁魁。
丁魁仍如利剑般挺立,双目微闭,苍白的面容因为真气耗损甚巨导致握剑的手微微颤抖,青紫色的逍遥袍上血迹点点,剑尖滴落的鲜血
积满了地面,四周寂静的可怕,微风徐徐,鸟兽惊心。
过了半晌,听得骏马嘶嘶,丁魁睁开眼来,望着对面喘息声逐渐平静下来的花千秋,嘲讽道:“听闻圣童沿袭地母传承,无一不是天资卓绝之辈,怎地今日一见,却是见面不如闻名,不光扮作一个无知孩童,还妄想抢夺狗官的不义之财。真是可悲!可笑!可叹!”
他一连连用三个感叹,花千秋听罢,顿时大怒,正要说话。忽地气血上涌,又急忙默念心法,暗运调息。
”我等向来与贵教井水不犯河水,在此之前千秋也与阁下素不相识,不知何事得罪了阁下,竟然对我横加阻拦”,花千秋恨然道。
“你没有得罪我,而是因为它”,说完,丁魁从怀中掏出一方锦盒,打开之后,露出一个黄色物件,三寸见方,居中有一白色明珠圆润光亮,周身刻有金色篆书小篆。
丁魁缓缓催动内力,明珠缓缓由白变黄,周边也由原先的青铜色变成玄灰色。奇异的光伴随神秘的物件,震撼莫名。
花千秋目视这物件,脸色变的极其阴沉,眼神也变的格外可怕。
“此乃天命教三大镇教之宝的天机印,传闻该印为上古大罗金仙流传在人间的法器,若是开启将会有异象发生。历代天命教近三十位祖师无不苦思冥想,却始终不得要领,只得将毕生功力注入此印,以待有缘人能够破解。江湖中人无一不是可望而不可即,丁兄此时拿出此印,不知有何见教?”
“圣童不愧是圣童,心思果然一点就通,不错,这就是我教的镇派之宝天机印,教主交予给我,初始我也是欣喜若狂,但反复研究也是徒劳无功”
”该印聚集了我教几十位前辈毕生所学,有缘开启此印者,即使解开不了神秘的大罗金仙秘密,但未必不能成为武林宗师级的绝顶高手,成为震慑庙堂的中流砥柱”
“我教听闻贵教有一圣物“地玉砚”,传闻是地母娘娘的随身之物,有扭转生死偷天换日之神异。特此想借用一番,不知圣童意下如何?”,丁魁淡笑道。
“刚才想要杀我的人是你,现在想要借圣物的也是你,当真以为圣教没人了吗?就凭你一人,也敢大言不惭,我教圣物岂是尔等想要借就能借的,当真是可笑至极”,花千秋愤愤然。
“非也非也,我阻拦你杀李大人只是想证明我的实力,没想到你的实力在我估量之上。我找你借圣物,是因为你是圣童,唯有你,方能使得地母娘娘将圣物交予给你。天机印和地玉砚能否开启洞天福地,这个还需要花兄大力协助,还望花兄给个方便”。
丁魁这一番言语说罢,花千秋脸上的表情愈发深邃,眉眼之间隐隐浮现惊恐迷茫之色,好似沉醉于某些往事不敢触碰,又或洞天福地开启给了他极大震撼。
“丁兄真是好手段,为了这个秘密,不惜假手于人血洗整个客栈。好,我答应你,等我返回大瑶山,定将你的来意转述给地母娘娘,事后我会给丁兄一个答复”,说完,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丁魁笑着,身形一动未动,看着渐渐远去的花千秋,聚声成线朗声道:“在下先行谢过花兄了,七月初七,我在湘西孔雀山庄静候花兄大驾,届时再给花兄赔罪了”
丁魁回首,漠然查看了店内好一会,找了块洁净的毛巾擦拭完剑身,快速解开包裹,从中取出一柄长约三寸的墨刀,暗运内力,长袖挥舞,在桌面上刻下:“七月初七,孔雀山庄”。
随即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