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入宫
第二日天色还乌压压的,叶晓星便被叫醒了。
昨日虽是接了旨,但并未有人送来叶晓星的朝服,誉国明令禁止私下制作官服,这摆明了是给他的第一个下马威。
叶夫人只能拿出一件同朝服颜色相似的长袍子,这长袍要多简约有多简约,就差把“我很低调”写在长袍上了。
饶是这样,叶夫人还是悬着一颗心,眉头紧锁着。
叶晓星经过一晚上的心理建设,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将娘亲哄了又哄,一直说自己傻人有傻福。
叶夫人摸了摸他的头:“哪里学的糊涂话。”
叶知看着一晚没睡好,面色有些憔悴的叶夫人,动了动嘴唇,还是一声不吭的将叶晓星送上了马车。
叶晓星爬上马车那一刻,肉眼可见的怂了,心跳声“咚咚咚”的宛如打鼓。
马车碾过街道,缓缓驶向宫门。
叶晓星蹒跚着下了马车,双腿仍是抖的厉害,眼看着要往旁边栽倒下去,身旁的随从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重新站稳的叶晓星掐了一把发抖的大腿,暗骂自己没出息。
此时天未亮,觐朝的路上只有着微弱的灯光,草草一看,还真未觉着他的朝服有什么不妥。
叶晓星就这么浑浑噩噩同其他官员等着,天色渐渐泛白,周边的大臣也注意到了他,但没有一人愿意上去和他交谈。
主要是叶晓星脸色惨白的有点吓人,他们不敢。
不多时,一群侍卫从两侧走来,在室内等候的官员移步于朝堂。
叶晓星跟着官员往里走去,偷偷瞄了一眼空空荡荡的龙椅,虽说惧怕身为皇帝的莫非林,但是该来的总会来。
叶晓星心一横,已经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
或许是朝堂刚经历过巨变,在等待皇帝的过程中,整个朝堂鸦雀无声,安静的可怕。
随着宫人的宣报,年轻的陛下也落座于龙椅上。
誉国以玄为尊,莫非林的朝服则是以玄色为主,一袭玄色龙袍上点缀着精致的金丝刺绣,一眼望去气质非凡。
与他自己杜撰的青面獠牙不同,王上不但气质非凡,还相当俊美。
叶晓星只悄悄看了一眼,便被莫非林深邃的眼眸捕捉,被少年天子所带有的锋利眼神轻轻一扫,就已后背发凉。
叶晓星呼吸有些急促,慌忙将头埋了下去。
不愧是天子,这个气势真的太可怕了。
大殿中又是一阵动静,只见两名侍卫,扣押着一名中年男人,来到了朝堂中央。
随后便听见侍卫禀报,叶兆已被带到。
新帝登基颁布第一道诏令便是禁止豢养奴隶,叶兆身为朝堂要官,知法犯法,私自豢养奴隶上万,罔顾法纪,按律当斩。
“叶爱卿,你觉得叶兆一事如何处置?”莫非林换了个坐姿,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逼人的气势,变得慵懒了一些。
来了!
朝堂上众臣大气不敢喘一下,仿佛已经看到了叶兆和叶晓星的结局。
叶晓星一脸茫然的抬头,再次同莫非林深邃的眼眸相撞,慌忙的移开了视线。
看叶晓星发怂的模样,莫非林更恶劣了,“孤也是看在叶丞相为誉国鞠躬尽瘁多年,如今他自愿请退,孤痛失人才,虎父无犬子,听闻你自幼聪慧,想来……”
叶晓星有些想吐槽,别人十岁都在卷着背策论了,他八岁背个三字经都够呛,陛下到底是从哪里听到他聪慧的小道消息。
莫不是和他一样,自己编的?
“微…微臣以为法者,天下之程式,万事之仪表,自当赏罚严明。”
莫非林抬眼扫视了下方神色各异的众人,开口道:“钟柳。”
“臣在。”被点名的钟柳站了出来,细说了叶兆豢养奴隶以外的其他罪名,同豢养奴隶相比都是些不至于要人命的小罪,却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
莫非林登基不久,但是大动干戈的在殿前行刑已经不计其数。
这一招杀鸡儆猴确实让下面某些蠢蠢欲动的人,老实了些。
叶晓星觉得传闻还是有一丢丢靠谱的。
话音刚落,叶兆便被几名孔武有力的侍卫按在了地上。
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朝服便被扒开扔在一边。
只见叶兆死命咬着下嘴唇,双手紧握,仿佛连青筋都要崩出来,随着木板的落下发出阵阵惨叫。
这大木板故意制作的粗糙,上面还有着细细的倒刺,木板划破空气的声音‘呼呼’作响,伴随着而来的就是一声声惨叫,一板下去当即见了血。
叶晓星依旧大气不敢出的站着,但是眼睛瞪得溜圆,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背。
八十杖结束的时候,叶兆气息微弱,已经出多进少了,侍卫粗暴的将人抬了下去。
地面上聚集的一滩血迹也被人迅速清理,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时刻提醒着叶晓星,刚刚发生了多么惨烈的事情。
叶晓星现在满脑子都是传闻中的血腥气息,神情恍惚。
莫非林吩咐侍卫将叶兆的朝服给了叶晓星,理由是,都是五品,刚好省下一套朝服。
叶晓星双手发颤拿着沾染了叶兆血迹的朝服,就差给当场跪下了。
他要回家呜呜呜。
退朝的时候,天已大亮,叶晓星今日的危机算是解除了,看着屋顶上铺满各色琉璃瓦见……
有点反光,眼睛痛。
转眼看这朱红宫墙……
他想起了血肉模糊的叶兆,眼睛更痛了。
宫门外已有各路马车等候,他一眼便瞧见了最可怜见的那一辆,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马车。
快走,一刻也不想多待。
当叶晓星抱着二手朝服回去时,也慢慢想明白了莫非林的用意。
先是杀鸡儆猴告诉自己要安分,又是将叶兆的官服给他,暗示自己若作妖的下场。
他觉得王上小题大做了,他脑子又不太好使,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可能是朝上叶晓星的表现讨好了莫非林,第二天便有几个官员来和叶晓星确认交接的工作,来的也都是从五品的官员,礼数周到得很。
叶晓星也没想到,明明说好的闲官,管的却是誉城内百姓纠纷。
誉城是誉国的都城,他作为都城的巡司,职责范围广泛,大到解决官民纠纷,小到解决市场骂架。
工作交接的第一天,他还未到巡司府去熟悉熟悉办公场地,南门市场就因为占位问题打了起来,还未用膳的叶晓星就急匆匆的跑去劝架了……
一个时辰后,叶晓星灰头土脸的爬上了马车。
这些商贩简直不讲道理!
他嘴皮子都说干了,两人都各执己见谁也不肯让步,最后还是副官刘勇赶到,恐吓他们再闹罚款,他们才怏怏的各退一步。
见叶晓星在马车内喝下一壶茶水,刘勇才开口道,“叶大人,以后这种事情,其实您不必亲自去的,吩咐手下去办就行。”
叶晓星疑惑,“不是说无论事大事小都要本官亲自决策吗?”
公然违反律法,这刘大人肯定也是个艺高人胆大的。
刘勇不知道叶晓星在想什么,顿了顿道,“是,处理相应事件大人判决就行,其余的交给手下就好。”
实在不用你也挽起袖子加入他们吵架的行列的。
叶晓星懂了,“第一次当官,没有经验,多谢刘大人提点。”
“不敢不敢,叶大人天资聪慧,假以时日必有所作为。“
叶晓星内心‘嚯’的一下,自从他大病之后,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天资聪慧。
哦对,王上的阴阳怪气不算。
这就是官场互吹吗?他可算是领教到了,并开始乐在其中。
马车虽颠簸,叶晓星却找到了坐马车的快乐,确切的说,是当官的快乐。
夸人能夸的这般自然不做作,这般清新脱俗的,果然只有在能人辈出的朝堂才能看见啊。
刘勇也很是高兴,第一次有人对于自己的溜须拍马这么上道,这新来的大人,不但没有摆出当官的架子,长得也像个玉人儿,讨喜得很。
最后两人在马车上分离的时候,甚至生出了几分依依惜别,相见恨晚之情。
回了叶府,叶晓星就被叶管家叫去了叶知的书房。
叶知找他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无非就是问问下午做了什么,又教了些入宫觐见的规矩。
至于如何处理人际关系的琐事,叶知是万万不敢教的,生怕不小心教的太好,触犯了王上。
叶知只能在最后语重心长道,“你不聪慧,王上才能放我们叶家一条生路,你若过于聪慧,倒是祸端了。”
宛如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下,叶晓星的心当即凉了半截。
想起了刘勇下午一个劲儿夸他聪慧的事情,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叫官场如战场,什么叫口腹蜜剑。
原来下午的每一句天资聪慧,都是在变相的诅咒他去死啊!
在这瑟瑟寒风之中,叶晓星叶只能悠悠叹上一声,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抬头望了望空中的一轮明月,改口道,世风月下,人心不古啊!
原本还沉浸在找到知己喜悦中的刘勇,突然猛打一个喷嚏,起身将窗户紧闭,阻断了这瑟瑟寒风。
——
转眼间一月便过去了,叶晓星夹着尾巴做人,低调得很,莫非林仿佛也忘记了有这么一个人,这一个月倒也不为难他。
用过早膳,刘勇已经在外等候着,叶晓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爬上马车就往清逸楼去了。
马车上刘勇也不闲着,给他简单介绍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清逸楼的背后其实是某朝廷官员的一个产业,这个清逸楼告对面酒楼非法挖掘自己的厨师。
对面名叫映酒楼的酒楼也不知什么来头,刚开始菜都做不好,结果营业三月就财大气粗的挖了各大饭馆不少厨师。
清逸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厨子跑光了,气急败坏报了官。
叶晓星将随身携带的本子翻了新的一页,并在本子上写下了“双楼对战”四个大字。
一月下来,这本子还记录了不少东西。
马车刚刚到了清逸楼,就有一个穿着朴素的妇人,咿咿呀呀哀唱了起来。
叶晓星想让随从把人扶起来,还没开口,便被对面映酒楼的叫骂声吸引了过去。
只见映酒楼一个身姿曼妙的美人,不疾不徐走了出来,姿态端庄,仿佛那声叫骂不是从她嘴中溢出。
这一亮相,清逸楼的苦肉计和映酒楼的美人计就高低立现。
叶晓星点了点头,又提起笔在小本本上写了点什么。
因为这件事情闹得比较大,周围的百姓也纷纷围观过来吃个瓜,一条康庄大道硬生生被堵的水泄不通。
随后清逸楼的管事,将这些厨师签的合约,呈到了叶晓星的面前。
“大人,按照这合约,这厨子应当在我这酒楼工作十年,如今才工作六年这些厨子就纷纷跳槽,这不合规矩啊。”
叶晓星觉得清逸楼管事说的对。
见状映酒楼的美人也款款上前,含情脉脉的看着叶晓星。
他有点害怕,觉得这个大姐姐可能要吃人,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小半步。
美人侧身同清逸楼管事对立,上去就是一顿骂,“咋滴,你这卖身契啊,你都说了是合约,你和厨子合的来才约,现在他们和你这破酒楼合不来了,就不约了!少在这儿叭叭叭叭,一天天的在老娘对面嗷嗷叫……”
“你……你你,简直是泼妇。”
清逸楼管事显然就是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的,对面美人明显才刚刚预热,这管事就已经被气的说不出话。
美妇一声嗤笑,“那个嘴笨的,回去多吃二两米吧。”
清逸楼管事一口气差点没有喘上来,气的脸色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