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阴阳之地
最初讲惰岩绑缚在双腿，乌白七曾设想过很多次卸掉它们以后的感觉。
然而，此刻脚下的奇妙之感却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凌空滑行时，他仍觉双腿强劲，仿佛凭空生出了许多力量。
他尝试在空中继续发力。双腿猛然加速时，他突然感到一股力量瞬间推动身体，让自己摆脱了一贯的滑行轨迹，瞬间移动了一段距离。
这是……凌空瞬移？乌白七有些惊讶。
他又尝试了几次，以各种不同的力量、速度、和角度，突然瞬移身体，甚至可以在空中利用惯性和爆发力瞬间静止身体。
凌空瞬移本身，更多的是移动灵活性、或者速度的提升。然而对于乌白七而言，空中发力的更大意义，是他可以在凌空状态下用力量发起攻击了。
……
这是乌白七第二次离开寒石山。
两次旅途，一次三千里，一次一万里。一次比一次长。
他曾经无比向往外面的世界，哪怕栉风沐雨、危险重重，他都无所畏惧。
也许和上一世的经历有关，也许他骨子里就是个注定乘风翱翔的灵魂。
然而此时此刻，当他置身其中时，却无心留恋路上的风景，无心在意这个世界的模样。
他的母亲危在旦夕。这条旅途让他觉得沉重和压抑。
后来他又问过麻老爷关于白兔家族“独生子”遗传病的事，他终于知道，自己的命，是母亲拼死保住的。
母亲但凡从开始有那么一点点软弱或胆怯，此刻的他都不可能活着在这里奔跑。
可她却病了。她用命换了自己活着。
所以，只要她能活着，他可以因此而死。
只有母亲安好，才是这个寒冷世界最重要的风景。
……
……
这一路，乌白七开启了全速状态，并且日夜兼程，黑白轮转，只吃不睡。
一万里路，他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就进入缠槐山一带了。
按麻老爷的说法，缠槐山是一座阴阳混沌的山。但阴阳混沌到底是什么样子，没有人能说清楚。
黎明时，乌白七已经远远看到了缠槐山的影子。然而奇怪的是，早晨还好好的一座山，到了中午，竟然凭空消失了，徒留一片空旷而斑驳的大地。
乌白七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一时失去方向，还差点迷了路。他一直在原地不停地兜圈子，白白耗了大半天的时间找山。
后来，随着天色暗沉，一棵巨大的槐树慢慢出现了。
再后来，等到太阳下山天色变得更加低沉时，整座山又如鬼魅般重新在雾气中出现了，一动不动地稳坐大地之上。就像……从来没消失过一样。
乌白七顿时无语了，还有这等古怪之事？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阴阳混沌之地？
……
看着缠槐山，乌白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它整个山体是黑魆魆的，形状不像正常的山形，而是有些怪异，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拖拽着撕咬一样，整座山体似乎都在挣扎。
尤其特别的是，那棵巨大无比的槐树生在山的中间，同样黑黢黢的树干弯弯曲曲，与山体相互纠缠，不分彼此，高大广袤的树冠更是与山中的枯木新枝纠葛在一起。也许这就是“缠槐山”名字的由来吧？
这里的潮气格外重，乌白七无用怎样努力都看不清山的轮廓，眼睛就像蒙了一层水雾。
但起风时，却能听到一声声沙沙之音若有若无，倒并不像某些活物发出的声音，更像是来自耳边的幻觉。
在此之前，还从未有哪座山能像缠槐山一样，让乌白七有如此丰富的感受：它似乎既缥缈，又真实；既遥远，又咫尺；既凄美，又可怖；既冷漠，又多疑……自身似乎充满了浓郁的矛盾感，让人无从了解，无法把握。
当然，这还仅仅站在山外所见到的表面现象。
此时，雾气连动着天上的乌云，有断断续续的闪电在云雾中滚动。
没过多久，一个巨大的闪电骤然亮起，整座山几乎被照亮！
但是，没有雷声。
到了白天，缠槐山会消失。看来，要山上，只有在夜晚才可以了。
想到这里，乌白七径直往山上去了。
……
对于如何找左灵根这件事，乌白七没有什么头绪。
原本他的想法，是先找到那座中古山洞。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么一座玄乎的山，看上去空荡荡的，连个可供打听的活物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能借助闪电先把山的走向搞清楚就不错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探明情况再说。
在闪电断断续续的映照下，乌白七看清了山上的一些情况：
错综嶙峋的山体湿漉漉的，很多奇形怪状的山石在其中参差而出，有的像地底的怪兽将地面咬破时透出的巨牙，有的像峭壁因湿寒生出的疹子，还有的像怪兽被天神砍掉丢在地上的舌头，它们之间相互错落交叉着，形成一个个坑坑洼洼的空隙……一些看不清什么颜色的像蘑菇状的东西在其间生长着。
闪电一亮，周围是狰狞的山路；闪电一灭，周围又归于一片寂静。
一闪一闪之间，整座山变成了一个光影闪烁的世界，仿若“浸入”了另一个时空，就像缠槐山在念动一个扑朔迷离的咒语。
忽然，原本寂寞空冷的山中，出现了鬼魂般的“生命”迹象：
一匹银色的嶙角鹿在低头饮水，她扬起头，看到一匹高大的雄鹿向她走来，其挺拔耸立的、堪称艺术品的嶙角让他看起来无比高贵。下一秒，空中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陨石，毫不迟缓地砸向了她……而当闪电再亮起来的时候，刚才那一幕空空如也，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乌白七停驻了，这是他自从看到缠槐山山体消失后第二次感到恍惚了。
刚才，远处那，是什么？……鬼魂？精灵？还是什么……？
正想着，闪电再一次亮起。
就在他身边，一棵忽然出现的大树悄无声息地向他砸来，乌白七躲闪不及，却发现那大树竟然穿身而过，消失在了地面。
难道树也能成鬼魂？乌白七的传统认知再一次被刷新。
深夜独自走在一座邪门的山中，被无尽的闪电笼罩，还见到一个又一个诡异的场景。
乌白七的心脏，瞬间变大了不少。
然而这些东西都没有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他便谨慎慢行，继续向前走下去。
恐惧，是不能当饭吃的。
前方岩石丛中，一匹马一样的生物被巨大的鳄鱼咬断了身子，还在不断挣扎；古树下，母猿怀中一个幼小的猿掉了出来，摔在地上死了，母猿惊恐地哀嚎；岩洞前，一只蜥蜴正在被两只熊一样的黑毛怪撕扯、咀嚼，连内脏都掉了出来；崖壁旁，一头缓慢行走的巨颈象被一群相继倒地“死亡”的蓝犀牛贯穿了身体。……
……
这似乎是一个又一个重现的死亡现场，但也不尽然，或者说，死亡的场景的数量更多一些。
这些“鬼影”无一例外地都对走过来的乌白七视而不见，它们并不“知道”乌白七的存在。不止如此，它们彼此也不知道对方——其他“鬼影”——的存在。
这就奇了，它们似乎并不存在于一个空间，难道它们都是生存在远古时代的食者？
乌白七放眼望去，在无声闪电的笼罩下，整座山到处都是鬼影缥缈的世界，乌白七穿梭其中，又恍若置身世外。
……还是得留心找路，乌白七暗暗提醒自己。既然这些鬼影暂时无害，便不能再跟着它们漫无尽头地走下去了。
就在这时，有一个“鬼影”吸引了他的主意。
那好像是……一只兔子。
他快步走近一棵生在岩石中、看不到树冠的大树下，停在不远处，这才看清楚。
那确是一只兔子。一只白色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