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卸掉惰岩
“这就是我说的登天之难了,”麻老爷继续道,“这是我们医者皆知的一个调侃:要找左灵根,可能一百条命都不够用的。它奇就奇在:不长阳光下,不生土地中,以石为壤,倒挂而生。更奇的是,它不在世间生长,只生于阴阳混沌之地。”
“阴阳混沌之地,那是什么地方?”黄兔简直是闻所未闻。
“阴阳混沌之地,就是阴阳界限含混模糊的地方。非阴非阳,非生非死,非明非暗。”
“这么邪乎?还有这种地方存在?不会是鬼存在的地方吧?”黄兔奇道。
“天地初开,有些玄境是你我这些尘世小民想也想不到的。”麻老爷道。
“说了半天,等于啥都没说。”洪三吧唧了一下嘴,“它在哪儿啊关键?”
黄兔狠狠瞪了洪三一眼。
“呵呵,”麻老爷笑了笑,“三爷莫急。据我所知,距离此地一万里的缠槐山就是阴阳混沌之地。据说在缠槐山的山腹,有一个百洞交缠的中古山洞,洞顶阴湿之处,就有左灵根倒挂生长。
但那种地方的凶险程度,呵呵……先不说这一路万里迢迢风霜苦寒,单说这阴阳混沌之地,就不是凡间生命能随便淌过去的。到了那里能遇到什么凶险离奇之事都不好说,更别提爬上那中古洞顶去采摘了。恕我直言,基本是有去无回啊。不过说出来也罢,各位知道其中艰险,也就知难而退了。”
正当黄兔暗自唏嘘、洪三挠着下巴不吭声之时,乌白七起身道:“告诉我怎么走,麻老爷。我回去准备一下。”
他丝毫没有任何犹豫的口气,让所有在场的都怔了一怔。他们本以为场面上至少会先沉默一下。
老兔子义正严词地阻拦道:“孩子,生死有命,不要想不开,即使你母亲活着,也不希望你去送死啊!”
“正如麻老爷所说,生死有命。母亲只有这一线生机,为她跑一趟就是我的命。只是临行前,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乌白七看向老棕兔。
麻老爷见他毫不所动的神情,便不再多说。他感佩乌白七的孝心,便道:“让我替你照顾母亲对吧?放心吧。我们有过几面之缘,且都是医家之人,自当照应。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再相劝。但是,来回两万里……我的天……时间能来得及吗?回渊只能再维持你母亲的性命十五日啊……”
“足够了。”乌白七道,“我后天就出发。”
这时黄兔开口道:“可是你还没完全恢复,至少还得休息两天才行啊!”
“多耽误一天,母亲就多受苦一天。还是早一天走,休息一天也够了。”乌白七道。
洪三知道乌白七的本事,悠悠道:“要是需要帮手,只管开口。”
乌白七却道:“你那些帮手就算了,看顾好我母亲,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洪三白了他一眼:“这还用你说?你最好说到做到,有去有回。”
……
……
当天晚上,乌白七在母亲旁边守候到深夜。他握着母亲的手,听见母亲迷迷糊糊喊自己的名字,湿润了眼眶。
他想在临走前见母亲一面。但是一整夜白冰霜也没有醒来过。
后来,乌白七来到了野兔谷的一片乱石坡。那具巨大的被他放了血又被洪三砸烂头的漠狼尸体就丢弃在那儿。
据说迷倒的野兔们后来被洪三的手下集中抬回了就近的穴室,醒了以后各回各家了,没有冻死的,算是做了件好事。武寒地衣田还是被洪三继续霸占,只是每当收割时他都会定期分一半出来给各家各户,避免饥荒再次出现。漠狼食肉者则被大家一起抬着丢弃在这片乱石坡,再无人理了。
时隔几日,漠狼的尸体变得冷硬。碎裂扭曲毫无生气的面孔在月色下显得异常狰狞。
乌白七不禁想起脑海中那具九目豹的尸体。狼和豹的身体差异还是很大的,一个善跑,一个善斗。
乌白七走上前,把漠狼尸体喉咙处的蠕蛄爪子拔了出来,顺手擦了擦。
可惜染了血迹的蠕蛄爪子,已经断了尖,不中用了。乌白七有些失望,随手丢在了尸体身上。
他最后看了一眼尸体,准备打道回府时,尸体头颅上有个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洪三当时拿着岩石一顿猛砸,无意中把漠狼的一颗獠牙砸出了裂痕。
看着这条裂痕,乌白七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他去找了一块石头。
寒冷的深夜,在野兔谷乱石坡的一具巨大的狼尸前,一只兔子抡着胳膊,一下一下,狠狠地砸着硕大的狼尸头颅。场面一度有些诡异。
没多一会儿,那颗獠牙就被齐根砸断了。
带着干涸的血痕,乌白七把它拿在手里,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很是趁手。
当夜,回到房间后,乌白七又将獠牙仔细打磨,使其变得更加轻便和锋利。
这把獠牙匕首,到底不如蠕蛄爪子那么锋利,但也不像它那样脆、一遇到糙皮厚肉就会崩断。
他需要一把足够轻便、足够锋利、且足够坚硬的武器。
……
躺在床上,乌白七久久没有入睡。他仔细思考了这些天自己较量过的对手。
从蠕蛄,到洪三,再到漠狼。打斗的过程,各自的优势和劣势,和最后取胜的关键,他都细细想了一遍。
分析来分析去,他还是觉得,自己缺了一把精良的武器。
一把足够轻便、足够锋利、且足够坚硬的武器。
只属于他乌白七的武器。
……
第三天天不亮,乌白七便已收拾好行囊。
出发前,他坐在床头,在一片昏暗的沉寂中,慢慢地解开了绑在双腿上的惰岩。
两块岩石棱角有些磨损,他已记不清在腿上绑了多久了。
突然解开、卸掉,还真有些不习惯。
小小的岩石落地,尽管放得很小心,却依然发出了墩墩两声沉闷的声响。
卸下沉重的惰岩,乌白七顿觉两腿生出两股升腾之力。
他带上行囊,轻轻走到白冰霜床前,磕了三个头,便出了门。直到他离开,白冰霜都没有醒来过。
出门前,他给门厅的一盆植株浇了一点水。这盆不知名的植株和自己床头晨曦兰的高度恰好差不多。
乌白七静静看着一滴水珠正沿着叶表面滑向叶子的边缘,屏住了呼吸。
当水珠从叶子滴落时,他瞬间发力,双脚如旋起空气、驾驭闪电一般,嗖地一下就不见了身影。
母亲曾提出过一个测试题目:他床头那盆晨曦兰的露珠掉落在地面之前,自己可以从家里跑到草场吗?
当他一口气落在腾树上时,那滴水珠正巧滴在了晨起上厕所的麻老爷的后脚跟上。
只是这样的结果无人知晓。也许小风林到草场的距离,会比自己家到草场的距离近一点。谁知道呢?
总之,他交给母亲的答卷,无论成绩是什么,于他们母子而言,都成了永远的谜团。
乌白七向着缠槐山的方向,纵身而跃,很快就消失在了远方。
小风林的门厅里,麻老爷望着乌白七没几下就消失成一个小黑点的身影,惊叹道:“这孩子竟有这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