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活下去
陈仙视角的一切到这里就彻底结束了。
余葵终于明白了六师姐让她走这一遭的意义。
她也知道陈六弟现在在哪里了。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得先按照约定做陈仙的鱼饵，将大鱼钓上来，一切都结束以后，她才能够安心将陈六弟带走。
这也是约定。
“你明日便要开始吗？”余葵从陈仙的精神之中退了出来，虽然已经知道了陈仙的打算，但她还是想自己听陈仙亲口说一遍。
陈仙倒是很惊讶：“搜魂，竟然不痛。”
“你没有排斥我，自然不会痛。”
陈仙点头：“原来是这样，师父果真是厉害。”
余葵眼眸微敛，淡淡道：“吾并非你师父。”
陈仙被拒绝了也只是笑了笑，他原本也没有真的奢求自己一句话就能脱离现在的责任，他只是
他只是什么呢？
其实就连陈仙自己也不清楚他方才为什么会突然叫那一声师父，到底是想替已经死去的哥哥叫那一声，还是魔怔了。
应该是魔怔了吧。
他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不可能躲在谁的身后，所以
“嗯，明日，一切便会结束了，您只需要在这个房间待着别动就好。”
余葵点头：“好。”
短暂地沉默以后，陈仙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那时候，为什么没有来接哥哥。”
陈仙虽然只看过余葵短暂地出手两次，但他也知道余葵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他会忍不住想，那时候要是余葵过来接陈六弟了，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但余葵没有来。
虽然还不知道原因，但陈仙直觉这件事并不是余葵的错，他此时也不是想质问什么，他只是想为哥哥要一个答案。
多亏了陈仙记忆的刺激，余葵现在也终于想起了那时候她会被六师姐封印记忆的原因。
余葵抬起食指轻轻点在陈仙的额头：“事情说起复杂。”你还是自己看吧。
余葵将自己的记忆传到了陈仙的脑子里。
当年陈六弟被接回陈家以后，余葵也跟着自己师兄师姐一起回到了平天宗。
由于平天宗的特殊性，余葵又是整个平天宗的宝贝疙瘩，当她提起想要收徒的时候那自然是在第一时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最先受到拷问的是陪余葵历练的梦慈。
在梦慈说明余葵和陈六弟两个人相遇的来龙去脉以后，平天宗众人还是觉得不放心。
就算余葵已经几百岁了，但在他们心中余葵始终是那个单纯的余葵，他们怕余葵被坏人骗。
于是，从那天开始，平天宗各路大佬纷纷来到了陈家隐瞒身份观察陈六弟的品性和天赋。
最后的结论是，品性还行，但是天赋差了些，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和平天宗之间没有缘分，强求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
但那时候的余葵还没有吃过因果的亏，她不相信因果，她只听二师兄经常念叨的一句：“人定胜天！”
“人确实可胜天，但那并不是一意孤行的胜，而是顺势而为，在对的时间去做对的事。”
余葵没有听劝，她执意要完成自己的承诺，那也是她第一次反驳师兄师姐们。
她说，就算陈六弟不被承认是平天宗的弟子，她也要收陈六弟为徒。
宗门松口的那天，余葵终于和六师姐回到了城中，来到陈家。
她想按照约定和陈六弟成为师徒，看见的却只有一具已经不成人形的尸体。
很奇怪，余葵分明已经完全无法分辨陈六弟的脸，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而在那具残破的尸体身边，是当初来周家接陈六弟的人，他的父母。
余葵突然愣住了。
原来，她那么努力地想将陈六弟从周家救出去，却反而将他推往了真正的死路。
那她这段时间在这里所做的一切算什么？只是为了杀死这样一个无辜的少年吗？
师兄师姐说他现在和平天宗没有缘分就是这个意思？那师兄师姐分明知道为什么不能救救他？是在害怕因果还是在忌惮什么？
说到底她曾经那么相信的师兄师姐真的是在为她好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要让她花这么久的时间去杀死一个可怜人，分明陈六弟什么都没有做错，他只是想活着而已。
他只是一个连濒死的假象都会觉得温暖的可怜虫而已。
这样的人是必须要死的吗？
“是你们杀了他？”余葵问。
“是。”陈家二老这样说。
那时候余葵只觉得气血上涌，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一片血泊之中，在她的脚下躺着的，正是陈家二老。
余葵一直被平天宗保护的很好，虽然已经见过很多生离死别，但是真正杀人这还是第一次。
她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偏偏这个时候，那奄奄一息的二人反而向她搭话了。
“你就是六弟一直念叨的师父？你来接他了啊。”
“六弟，你看，你师父来接你了。”
两个血肉模糊的人怀中抱着另一个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模样的尸块说着温情的话，本来是再令人毛骨悚然不过的场景，偏偏这个时候余葵却只觉得难过。
“六弟啊，是我们对不起你，我们不能护住你。下辈子你一定要投胎到厉害的人家。”
“你看，你的师父也在这里，她来送你最后一程了”
那天，余葵听着那两人用细弱的声音对着尸体说了一晚上的话，而就在天明第一束光照在他们身上时，他们用火燃尽了陈六弟最后存在过的痕迹，包括他们自己。
后来，陈家二老的尸体被发现，鉴定为自杀。
余葵看着这一切，道心被染上了其他的颜色。
她问梦慈为什么。
梦慈说：“这个世界的规则混乱了，在混乱之中会诞生无数的悲剧，这些只是其中一部分，你要记住你看见的一切。”
“我记住又有什么用。”
“平天宗的责任是建立秩序。”
“但是师姐我觉得我不行我不想当修士了，我觉得好痛苦”
这件事后，余葵回到平天宗一蹶不振，宗门只能将她的记忆封印住，待到合适的时机再解开。
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余葵看着陈仙，心中虽有万般思绪，但如今也能藏的很好了，更何况她还是个面瘫。
她说：“我杀了你的父母。”
“我看见了。”
陈仙顿了顿，接着说道：“但对他们来说，死才是解脱。”
“与我而言，亦是。”
“可我不能死。”
“我得和他们，和这座城一起活下去。”
那天晚上，陈仙笑了。
笑的很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