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救人
陆潇并不知道朔夜云的谋划朔明雷知道几分，在父子二人的关系自己并未全部掌握之前，为了最大程度地保全朔夜云，她决定只字不提。
听到这样的回答，朔明雷在心中也为自己儿子的眼光默默点了个赞，这样聪慧、思考周全的女子世上并不多见，若是一来就讲朔夜云的计划托盘而出，自己还免不了出面替儿子除个祸患，多嘴之人自古是帝王身边决不允许出现的大忌。
陆潇见朔明雷沉默，追问道，“皇上，奴婢有一事想问。”
这个女子，还真是胆大妄为，在别人怀疑自己的时候竟然还有心思提问。
“嗯，你说。”
“太子殿下为何迟迟不醒？”陆潇终于问出心中所想，这也是目前自己最迫切想知道的事情。
“他中毒了。”朔明雷说起朔夜云中毒之事也是忧心忡忡，不知道太医有没有解毒的办法。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之毒好像来自西域，配置解药尚需时日，可能，恐怕”恐怕太子殿下此劫难度。太医突然从房内冲出来，浑身就像被雨淋湿一般，不敢再往下说下去。
“废物！连西域之毒都不能化解，给我拉下去斩了，不！灭九族！”朔明雷又急又气，自己竟然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日后自己到了地下如何向朔夜云的母后交代。
“倒是还有一个办法。”太医似乎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属下曾在医书中看到过，若是能将健康的亲近之人的血液全数换进中毒之人的身体，或许有救，但是这个做法却极其凶险，相当于以命换命。”
其实，太医并没有在医书上看过，而是听一个赤脚医生偶然间讲过这么一回事儿，当时只当他是吹牛，现在却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亲近之人所指的是何人？兄弟姐妹或是父亲母亲？”
“如今，如今只有陛下您才是太子殿下最最亲近之人，其余兄弟姐妹换血的风险极大，很有可能二人皆不成活。”
“好啊，你个该死的老头子，你说出这话就已经是罪该万死！”年公公也顾不得大不敬了，一脚便将跪着的太医踢倒在地。
“你个老匹夫，分明是谋反！”刘公公也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太医一通骂。
“把刘相找来，立遗诏。”朔明雷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透出坚定。曾经是自己对不起母子二人，现如今，将自己的命留给儿子，也好给芸儿一个交代。
“陛下，万万使不得啊！”
“陛下，三思啊！”
“陛下，要保重龙体啊！”
宫人纷纷下跪。
“不如我去。”陆潇站了出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也着实被吓了一跳，不过转念一想，当时误打误撞在辰玥山服下落尘花能百毒不侵，也不知道换血是否有用，要是有用那就最好，以命换命也是可以的，爹爹从小就教自己要知恩图报，因果循环一切皆有命数，要不是当初朔夜云在太子府救下了落水的自己，自己恐怕早已回到阴间与蚌仙大婚了。
退一万步想，自己最不缺的也就是这命，搞不好能顺手卖个人情，等朔夜云去了阴间，接下来的事总归能顺利些，嫁给蚌仙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陆潇并没有觉察到自己内心的变化，实际上打心底已经有些放不下朔夜云，宁愿冒死一试来挽救他的生命。
“你？你与我云儿非亲非故，换了也没有用。”朔明雷无奈的摆摆手，这个女子这个时候愿意挺身而出确实有着不一般的勇气。
“陛下，奴婢自幼血脉异常，你放心让太医换血便是，我有五成把握可以成功。”陆潇信誓旦旦，眼底认真的神色不由得让朔明雷也多信任了几分。
“太医，你看这”朔明雷不确定地看向太医。
“陛下，姑且可以一试，若是没有好转，即刻再换人也不是不可。”太医心中一万只野马在奔腾，反正都是死马当活马医，谁来换都一样，能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
“那好，那就姑且让你试上一试。”朔明雷点头同意，“丫头，你还有什么遗言要留给家人的，若是此举不成，你放心，我会给你家里人一笔钱，好让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奴婢本就是孤身一人，世上并无牵挂，若是有什么意外，请陛下善待已与我一同的几个奴婢便是。”
眼看着陆潇面对生死如此坦荡，并无惧意，朔明雷在心中更是不得不高看了这个女子两眼。
“那好，你进去吧。”
“小小啊，你这进去生死未卜，要是太子殿下醒了我可怎么跟他说啊。”年公公拉着陆潇的手，仿佛在做生死前的诀别。
“年公公，谢谢你对我的照顾，潇儿知道你是个好人，一定福寿延绵。”陆潇反手握住年公公的手，小小的手并没有紧张的冰凉，反而传递给了年公公更多的安心。
“皇上，奴婢还有一事相求。”陆潇面对着朔明雷又跪了下来。
本以为是她在生死前后悔了，其实是
“我想要两粒饴糖。”陆潇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死，但唯一害怕的就是疼，把手腕割开那得多疼啊，必须吃两粒甜滋滋的东西压一压。
“你这丫头，好，来人，准备一碗饴糖来。”朔明雷无奈，在这生死攸关的紧张气氛下，陆潇竟然还能想到要吃糖，此举突然让大家心中安定不少。
陆潇走进房间，看到脸色惨败的朔夜云昏迷在卧榻上，脑海中一道道朔夜云有关的画面开始自动播放，从第一次见面到如今，通过发生的桩桩件件之事，她对他的了解越来越深，知道了他是一个心怀天下之人，也知道了他具有治国理政之能，她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够将朔夜云救活。
来到人世间，除了墨尘，就是这个男子，跟阴间游荡的鬼魂并不相同，他们都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男子，这些日子的相处，陆潇觉得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看到了人间疾苦、体会了人间百味，不再是在阴间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大小姐，只是，对待情感，陆潇始终缺一根筋，至今没有彻底明白。
躺到朔夜云身旁，将纤细白皙的手腕露出，蓝紫色的血管在胜雪的肌肤下极为明显。
舌尖下含下一粒饴糖，太医用锋利的刀锋割开了陆潇的手腕，血色想莲花般绽放在手腕之间。
太医又将朔夜云的两只手腕都割开，发黑的血液顺着手腕快速流淌出来，然后将陆潇的手腕与朔夜云的手腕伤口相重叠，另一只手任由其血液流出，很快黑色的血液就接满了小半盆。
陆潇含着饴糖有些后悔，没想到割手腕如此之痛，之前自己在阴间见过一些鬼魂是割腕自尽而亡，这得有多大的勇气才能自残如此。
脸色越发苍白，白的甚至有些透明，朔夜云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也迅速变得苍白，正当太医准备出去换人之时，朔夜云的脸色慢慢从苍白渐渐红润起来，太医兴奋地擦了额头之间的汗水，急急忙忙跑出去报喜。
“恭喜陛下，太子殿下有救了！！”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吾儿真的有救了！你快快进去照看，要是吾儿顺利脱险，孤重重有赏！”朔明雷喜悦溢于言表，兴奋地将手握拳砸在书桌上。
“恭喜陛下，太子殿下吉人天相，可见您父子二人的情分是上天注定的。”年公公和刘公公一脸高兴地祝贺。
芸汐啊，咱们的儿子有救了，我一定把最好的一切给儿子，不会再让他受一点委屈。
在朔夜云的脸色渐渐红润之后，渐渐有了些意识，听到宫人在很远的地方呼喊自己。
手指渐渐动弹了一下，感到胸口仿佛有一把烈火烧的火辣辣的痛，在昏迷过程中，仔细思考了当时的情况，明白可能是情况有变，按照计划，自己是不会受如此之重的伤。
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了昏迷在一旁的陆潇，二人手腕相连，这个女人的脸已经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甚至有些透明。
“太子殿下醒了！太子殿下醒了！”旁边一个宫女兴奋地跑出去报喜。
仿佛看到了朔夜云迷惑的眼神，太医马上解释道“太子殿下先别乱动，您中了剧毒，这位女子正在给您换血。”
“把她的手拿开。”
“万万使不得，您的血还未尽数换完，余毒还未清除。”
“我说了，把她的手拿开，好生包扎。”朔夜云生气了，眸子里乌云密布，像是马上就要喷出熊熊火焰，想不到一个如此虚弱的人竟然能散发出比当今圣上还要厚重的威严。
太医听后立马分开二人的手腕，哆哆嗦嗦开始替二人包扎，朔夜云用包扎好的一只手附上了陆潇的小脸，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就像睡着了一般。
这个女人竟然以命相救，这是自己万万没有料到的，这次算计自己的人，必将送她到地狱的最深处，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陆潇已经失血过多而昏迷了过去。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爹爹在喊自己，“潇儿，潇儿。”
“爹爹，您在哪里，我是不是死了？”陆潇在混沌中回应着。
“你真有本事啊，说好了要自己找夫君，这八字还没一撇，小命就快丢了。”陆判无奈地说道。
“不要啊，爹爹，我不要嫁给那个大贝壳。”陆潇摇着头虚弱的抗拒。
“哎？没事儿了，你回去吧。”察觉到女儿生命迹象的变化，陆判丢下一句话便消失在混沌中。
“爹？爹？”陆潇急忙喊着，把话说完再走啊，突然，屁股一阵痛，感觉被人一脚踢出了混沌。
“陆潇？”朔夜云轻轻拍打着陆潇的脸，迷迷糊糊中，陆潇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脸担心的朔夜云。
“你没死就好。”陆潇虚弱的笑了一下，头一歪，又陷入了昏迷。
这个女人，昏迷中一会儿喊爹爹，一会儿又说要嫁给什么大贝壳，真不知道她的脑子里装了些什么，朔夜云宠溺的抚摸着陆潇散乱的发丝。
“云儿，你醒了？”得知儿子醒来，朔明雷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朔夜云看到是朔明雷，没听见一样躺下闭目养神，似乎并不想搭理自己的父亲。
“云儿，幸好你醒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的母后。”
“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母后，你不配。”朔夜云依旧闭着眼睛，嘴巴里吐出来的话，字字绝情。
朔明雷心中苦涩，当皇帝这么久，从未这般苦涩过，“太子殿下，您是不知道，要不是有陆姑娘，陛下今日就要以命换命了。”刘公公在一旁擦着眼泪。
“闭嘴。”朔明雷不愿意将这事告诉朔夜云，他极其了解自己的儿子，若是故意说了，朔夜云必将认为这是自己使的苦肉计，反而加深了父子间的误解。
对此，朔夜云选择了沉默，其实心中是明白的，只是碍于面子，又加之早已不知道如何与父亲相处，单纯的闹别扭而已。
见朔夜云不答话，朔明雷吩咐宫人，“把这个女子带到飞云阁，好生伺候着。”
“不行，她只能在这。”朔夜云一听到要把陆潇送走，急忙出言制止。
“云儿，不要胡闹，她因为给你换血，身体亏损极大，需要好好休息。”这可是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肯定会命人细心照顾，怎么看儿子这副表情，就像自己要杀人一般。
“那我就不在这扰着你了。走，回府。”朔夜云从床上起身，将陆潇抱在怀中就要往殿外走。
“使不得呀，万万使不得呀，太子殿下，您身体还尚未恢复。”太医看着朔夜云便出言制止，自己好不容易将其救活保住了一家老小，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功亏一篑啊。
“再多嘴就要了你的命。”朔夜云抱着陆潇继续往宫外走去，年公公赶紧小跑跟上。
看着一心要离开的儿子，朔明雷便不再制止，吩咐宫人备马备车，务必将太子安然送回府上。
这个女子，在儿子心中的分量恐怕不轻，尽管儿子再喜欢，也抵不过一个高贵显赫的世家能带来的帮助，自己得尽快替朔夜云物色相配的女子了。
朔明雷如此想，殊不知，正是自己的这种想法，将当初一心一意爱着自己的皇后逼上了绝路，也正是这种想法，是朔夜云最最厌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