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久别重逢5
潘龙在楼下等的花都谢了。
杨力的微信刀子似的一条一条“唰唰唰”地飞过来。
“狗日的，黎麦这死鬼一定是睡过头了。”
“丫的竟然敢挂我电话。”
“妈蛋，竟然还敢关机！”
“我把她家密码发给你，龙哥你去把她狗窝给我端了！”
好在，黎麦的脸，出现的要比杨力的“屠杀令”早一点。
她叼着一包牛奶，笑得很是讨好。一拉开车门，立刻做了个饶恕饶恕抱歉抱歉的搓手动作。“睡过了睡过了，龙哥辛苦。”
潘龙冲她笑笑：“没事。”抬手看了看手表，顿了顿又道：“应该能赶在下班之前赶到公司。”
原来不是要去麦力。
潘龙开着车，横冲直撞。终于在下午四点半之前，赶到了亚棠文化。
电梯打开的一瞬间，一位身形挺拔的男人映入了黎麦的眼帘。
男人有一双瑞凤眼，眼角尖细，眼尾上挑，眼波流转间满目风情，高鼻梁，窄鼻翼，圆鼻头。棱角分明的脸型搭配极具特色的五官。
叶舟——被粉丝称为统一了饭圈审美的男人。被誉为娱乐圈里笑起来最好看的男人。
他笑着对黎麦点头，眼底是一片让人无法忽视的苍凉。“好久不见。”
办公楼里的空调没开，穿堂风呼啸着从黎麦耳边刮过。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艰难地冲他挤出一个微笑，她想点个头，恍然间觉得那寒风刀片似的，剐着她的额头，她的脸，她的四肢，随后，再慢慢带着她体内所有的温度。
头疼得似乎要张开。她几乎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意志力，才克制住了想要大声哀嚎的冲动。
她就在那儿站着，一直站着。也不清楚站了多久。只是等自己的头脑恢复清明时，黎麦发现自己已经有点四肢僵硬，手脚完全不听使唤了。
眼前浮现的是杨力和潘龙紧张的脸。叶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麦麦，麦麦……”杨力紧紧握着她的手，一叠声地紧张叫着她的名字。
黎麦的眼泪“哗”得一下，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默默地，无声地，哭了几分钟。黎麦总算觉得舒服了一点。她抬头看着杨力，眼泪再次掉了下来：“我想回家。”
杨力被吓坏了。已经顾不得工作不工作了。抽空又给江勤一发了条信息。
到了楼下，杨力才明白，黎麦是想回老宅。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她送了过去。
看她把自己关进了家，杨力对着那扇老旧的红木门深深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不放心地在门口蹲了下来。“叶舟平时很少去公司的，鬼知道今天咱们撞了什么大运，碰上他了。”
潘龙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刚想点燃，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塞回了口袋。“世界这么小，总是会再见的，该来的总会来，要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说完侧耳趴在门上，听了听屋里的声音，冲着杨力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在哭。”
杨力无声地叹气。用低到几乎不可闻地声音道：“哭吧，总比憋着强。”
屋内。黎麦哭了一会儿。感觉情绪缓和了一些。喝了口杯子里不知放了几天的水，拿起纸巾仔仔细细地擦了擦脸，头重脚轻地往卧室走。她现在觉得有点困了。
路过厨房的时候，踟蹰了一下。她想到自己一整天没吃饭了。她并不饿，可此刻，黎麦觉得应该吃点什么。
吃点什么呢？边想着边打开冰箱。
冰箱里整整齐齐地码着一些速冻水饺，包子，汤圆，最下面的两个大抽屉里是丸子，肉燕，抽成真空的巴沙鱼和黑黑的灌肠。这些做熟要很长时间吧。黎麦想着，又打开了冰箱的另一扇门。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盘水饺，贴了一张蓝色便签：微波炉，中高火，五分钟。
黎麦愣了愣。大梦初醒。眼泪险些又要掉下来。
悲剧发生的那一刻，她身处山里。得知消息匆匆赶回来，也没有来得及见到苏洛的最后一面。
拿出水饺，打开微波炉，中高火，五分钟。
微波炉的“嗡嗡嗡”声里，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下来。太累了。太无趣了。为什么要这样活着，可是，不这样活着，还能怎么活？可是，人，为什么要活着？
为了赎罪，为了别人的爱，为了责任？
人，原来并不像大力水手那样，你对自己说一句，要坚强！要勇敢！立刻就会像吃了菠菜那样，动力满满。
头，又开始抽了疯般的疼。太阳穴上像装了两个强力马达，突突突地疯狂跳动。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太疼了，真的好疼啊！
泪眼朦胧中，一个小小的身体在她面前蹲下，冰冰凉的小手在她的额头摸了摸。黎麦却像被热油溅到了一般，大吼一声：“别碰我！”整个人猛地向后退去，后背撞到储物柜，疼得她闷哼了一声，眼泪大滴大滴的拼命往下砸。
“求求你们，不要拿亲情来绑架我！”
她觉得很冷，却又感到浑身滚烫。冰火交融，忽冷忽热间，她渐渐找回一丝理智。
黎麦缓了口气，沉声道：“涵涵，你去干奶奶家住几天好不好，陪陪她。”
涵涵没应话，只是退后了几步，在厨房门口蹲下，抬头看着她。
两人谁也不做声，在沉默中互相拉锯。
黎麦渐渐没了耐心，刚想张嘴说些什么。涵涵却突然膝行到她面前，抱住她的双腿。一声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悲鸣划过黎麦的耳畔。
小小的孩子，几乎用尽了全力在呼喊：“姑姑，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啊！”那是从内心深处散发出的恐惧与绝望。
黎麦浑身一震，整个人似乎被从一片沼泽里拉了出来。她手抖的厉害，哆哆嗦嗦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她想扶起涵涵，却发现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两条胳膊硬的像铁疙瘩。黎麦被勒得翻了好几个白眼。
她抽着气，断断续续地给他讲道理：“我不丢下你，不会的，姑姑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个人呢。”
涵涵仍然不松手。
她只得软了声音，继续强调：“真的不会，你先松开手，乖。”再这么勒下去，她不死也得废掉一双腿。
涵涵松了松胳膊，却仍是抱着她的腿不肯松开，抽抽搭搭地边哭边抬头看她：“我知道，杨力阿姨说，你就是生病了。”
黎麦点点头，还在想着要说点什么。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水饺热好了。她却完全没了食欲。拉起涵涵冰冷的小手，道：“我困了，我们去睡觉好不好？”
此时才发现，姑侄俩都光着脚。
涵涵点了点头，旋身跑开，一会儿又哒哒哒地跑回来，手里拎着一双女式棉拖鞋。
两人洗了把脸，躺回床上。此时都平静地像在冥想。仿佛刚才的崩溃只是一场混沌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