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太子1
阳春三月,恰是踏青的好日子。
倚靠在船头的少年却是哈欠连天,将一旁的兴致勃勃划着船桨的白衣小公子看得是火冒三丈。
明眸皓齿的小公子把船桨一丢,也躺了下来,语气愤愤不平:“跟她们去狩猎倒是一身的劲,跟我出来游船就是这个死样。”
那红衣少年琢磨着这话里的意味,突然扯住他的腰带,将他拉到她怀里。
船摇晃。他脸红。
半刻过去,小公子的嘴唇仿佛上了一层蜜,脸上也镀上了胭脂,身体无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和女伴玩得太凶,一夜没睡又被未婚夫拉来游湖的皇太子殿下终于得了清净。
她懒洋洋地开口:“陪我睡会,等我睡一觉起来,带你划船到江南都行。”
白衣小公子“哼哼”了一声,骂道:“登徒子,动手动脚。”却也没有挣扎掉她紧扣着他腰身的手。
太子凑在他脖子旁,困得有些神志不清。她说,是未婚妻郎,不是见不得人的关系。
这下小公子脖子都红了。
小公子,也就是丞相第五子,聂浔玉。
丞相老来得子,好不宠爱。其上有四位位高权重的姐姐,对这位年岁差距颇大的小弟多有照拂。小公子又生得一副好相貌,整个京城都无人能与他争辉。
在宠爱中长大的聂浔玉养出了一副坏脾气。见谁都是低他一等。
京城中,唯一能制得住他这人嫌狗嫌的脾气的,只有他自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当今皇太子殿下,薛振鹭了。
聂浔玉自五岁起,便以伴读的名义被送去了太子身边,说是伴读,不过是自小培养妻郎感情的借口。
到如今,已经有了十二年。
和薛振鹭挤地紧紧地,聂浔玉漫无目的地想着过去。
想着想着,兴奋逐渐褪去,他也陷入了浅眠。
-
等他醒来,他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处酒楼。
坐起身一看,床前的小桌上坐了一个人。
不同于聂浔玉的绝艳张扬,此人一身黑衣,气质内敛,一丝不苟地坐着,一双柳叶眼半阖着,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崔行,她人呢?”
聂浔玉翻身下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坐到名为“崔行”的男子对面。
男子静静地和他对视,说:“去给你买了你爱吃的那家吃食。”
聂浔玉听了,嘴角微勾,神色间带了点得意。
“你怎么过来了?我记得你今日有些公务在身啊?”聂浔玉打听完薛振鹭的下落,又把疑问落回了崔行身上。
“公务办妥不过半日,路上遇见殿下,便和殿下一同过来了。&34;崔行一板一眼地回答。
“这样啊。”聂浔玉不再好奇,“你那刑部的事倒是忙,说好的一同游湖,说不能来就不能来了。太不讲道理。”
聂浔玉低头倒水,倒是错过了崔行眼中的一抹讽刺。
“我初入刑部,又是男儿身,不做些成绩出来,有愧于殿下的举荐。”崔行依然用他不急不缓的声线回答。
“……”
聂浔玉倒是知道崔行的抱负。
不同于他,贪图享乐,到了年岁就去她那继续贪图享乐。这世间太多烦心事,让女人们去烦就好了。
但崔行却是想要做出一番成就的。
聂浔玉不理解,但是尊重。
薛振鹭说,他那狗脾气容易没朋友。聂浔玉想反驳都没办法有理有据。
毕竟他就崔行这一个同性好友。
京城那些高官家的贵子,都被他得罪地死死的。
他不想失去最后一个好友,所以他选择尊重,在合适的时候闭嘴。
两个人都好像在神游,聂浔玉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薛振鹭才姗姗来迟。
门一打开,薛振鹭带着一阵香风进来了。
聂浔玉有一双小狗鼻子,他立即起身,扑向薛振鹭,目标便是她手中还热乎着的小吃。
薛振鹭逗她,将东西举得老高。聂浔玉挠她,她躲。一来二去两个人竟绕着崔行打闹起来了。
崔行只觉得自己眉心一阵抽抽。
好不容易两个人坐下来吃东西。
崔行才拿捏着时机,开口道:“怎样去了这么久?”
薛振鹭正往聂浔玉嘴里塞着吃食,闻言不以为意地答道:“没什么大事,见义勇为了一场。”
聂浔玉听了,连忙半吐半咽下嘴里的食物:“哼,又是见~义~勇~为,怕不是又遇上个‘蓝颜知己’吧,殿下?”
薛振鹭却是往他嘴里又狠狠塞了一口吃的,凶神恶煞地说:“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顿了顿,她继续说:“遇见个可怜人,从青楼逃出来。顺手赎了。”
聂浔玉瞪她。
“你往日可没有这样的善心。”崔行一针见血。
“是没有。可那可怜人长得与我投缘,不救不舒坦。”
聂浔玉又开始说些拈酸泼醋的话,薛振鹭也乐得回敬他。
崔行却是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
还是不行。
一个和聂浔玉有五分相像的人,还不足以扰乱她们的关系。
甚至,都不能引起她的怜爱之心。
看着眼前的两个又闹得欢快乐在其中的人,崔行有点两眼发黑。
他想起来自己从未得手的“奸计”。
聂浔玉娇惯着长大,骄傲地很,时常口是心非。
还未开窍之时,对于女男之事懵懵懂懂,羞于与他人交谈此事。
崔行便引得他在聚会时,羞愤地说出不喜欢太子之类的话,“恰好”让路过的太子听了一耳朵。
太子藏在树丛后,没出现,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崔行以为事成了。
结果太子当天夜访聂府,吓得聂府鸡犬不宁。
据说她闯进聂浔玉房间的时候,他在沐浴。
薛振鹭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她。
不过十五岁的聂浔玉羞的整个瓷白的身体都红了,好像熟透了。
他生气地沉进水里,大声地说不喜欢让她滚。
薛振鹭却十分认真地说她不滚,要是他不喜欢她的话,她会伤心的。
聂浔玉更羞了,半晌没说话。好不容易鼓起很大勇气,结结巴巴地说没有不喜欢。
薛振鹭说,那我就放心了。然后又吓得聂府鸡犬不宁地跑了。
第二天崔行看到这两个人的突然出现的莫名其妙的粉红泡泡。
想打人。
想打自己一巴掌。
一计不行又生一计。
他将聂浔玉引到太子和其他男子交际的场合。
聂浔玉看了却没什么表示,只是哼了一句,默默地坐到了太子身边。
那些男子顿时被他衬得像是胭脂俗粉,恨的牙痒痒。
好脾气的崔行:爹的。
他忘了。狗脾气的聂浔玉从小缺少一根筋。
他平等地看不上所有人,极度地自傲。他根本不相信薛振鹭会看上他以外的人。
崔行按耐住心思。蛰伏了起来。
-
崔行讨厌皇太子。
这种讨厌,对他来说就像是呼吸那样简单。
对于他这种出生在阴沟里的小虫子来说,厌恶一个出身高贵,锦衣玉食的皇族继承人,似乎并不是那么不好理解。
更何况,这位“殿下”的母皇,和自己的父亲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崔行的父亲是个疯子。勾栏里,多得是这般疯癫的男人。
崔行的父亲时常疯疯癫癫地,告诉小小的崔行,让他要为他报仇,要他有一天能出人头地,要他杀了皇帝,要他杀了皇帝的爱女。
在恨意中长大的崔行,无法劝说自己不讨厌皇太子。
八岁那年,一次偶然的机会,表现乖巧聪颖的他得了帝王的青睐。
本是来寻欢的帝王大手一挥,将他带回了宫,让他做了皇太子的另一个伴读。
说是伴读,不过是好听一些的仆隶。
崔行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明白。
可皇太子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却半点没透露出鄙夷。
他不太识字,她便亲自教。
他将自己的衣服系地乱七八糟,她便耐心地给他解开,又慢慢教他。
八岁的崔行还小,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讨厌她。
这种迷茫持续到了她们长大。
崔行第一次触碰到“情爱”这样陌生的字眼。
他骗自己。
崔行,你对她动不了手,那就对她喜欢的人动手吧。这样,也是一样的吧?
说服了自己,打算让帝王的女儿也承受一番心痛的滋味。
他便这样做了。
可惜,没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