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眼泪
一路追到最近的厕所门口，程乾刚敲一下，门就自己开了。
里面没人？
程乾一窒，紧接着心如鼓擂。
他不见了？
程乾大口喘息着，像只无头苍蝇一般遍寻无果，在他第三遍跑回来看戚余有没有回来时，程妈妈‘醒了’。
“小乾，你干嘛呢？”
程乾哽住了。
他该怎么说？
说自己鬼迷心窍偷亲了戚余？
还是说戚余被自己吓得跑不见了？
他半天没说话，整个人颓废地坐了下来，而后低头说：“没事，我就是去上了个厕所。”
程妈妈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又靠着车窗重新闭上了眼睛。
火车一路疾驰着向着清晨狂奔，火车上坐立不安的人在车厢彻夜通明的灯光中倍感煎熬。
天亮了，程乾依旧维持着双肘靠膝的姿势，如同暗夜里的一座石雕硬生生被昼夜不停的火车拖向了毫无隐秘可言的光亮里。
早餐车一趟趟过去，静谧的车厢再次喧闹起来，一言不发的程乾混在其中，与清晨醒来发现即将靠近终点而极度惊喜的乘客们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一双熟悉的帆布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接着，他就听见了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阿姨，二哥，我去买了早饭，要吃点儿吗？”
程乾猛地抬起头，看见神色如常的戚余带着和平常一般无二的微笑看向他们，动作轻缓地把手里的两份餐盒放在程妈妈面前的小桌板上。
程妈妈同样抬头看了他一眼，仅仅两秒后就对他露出了微笑，“还是小余贴心。”
“我说怎么刚醒的时候都没看见你，你还跑那么远干嘛？多麻烦？”
戚余笑着摇头，说：“其实我是夜里没睡好，火车上睡觉太难受了，所以醒的比较早。”
“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特别饿，等不及餐车过来，我就自己去餐厅找吃的了。”
程妈妈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打开了饭盒，看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粥说：“嗯~闻着还不错，小乾，还愣着干什么？小余辛辛苦苦买的，快点吃，别一会儿放凉了。”
程乾依旧直勾勾地盯着戚余看，戚余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二哥，快吃啊？我给你买的皮蛋瘦肉粥，你吃点儿吧。”
“你不吃吗？”程乾红着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问。
戚余依然那么笑着：“我吃过了。你快吃吧。”
他又笑着对程妈妈说：“阿姨，下一站我们就到了，我先去个洗手间。”
程妈妈点了点头，继续吃饭了。
戚余转身走了，程乾下意识想起身追上去，却突然听见程妈妈说：“小余买的饭味道不错，就是凉得有点快，快吃吧，彻底凉了就不好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刻的他神经太过敏感，程乾总觉得妈妈的话意有所指，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思忖间，当他再次抬头，已然看不见戚余的身影了。
他看了眼代表卫生间没人的绿色标识灯，长叹了一口气，颓然坐了回去。
“吃吧。”
一盒皮蛋瘦肉粥被递到他面前。
程乾接过，一勺一勺地吃着自他出生以来吃过的最寡淡无味的皮蛋瘦肉粥。
不论车厢外千般风云变幻、车厢内万般爱恨情仇，钢铁铸就的火车自岿然不动地继续着它的旅程。
戚余一直没有回来，直到即将到站才带着那张熟悉的笑脸走过来帮程妈妈拿行李箱。
从火车站出来，他们直接打车来到戚余提前在网上找好的旅馆，到前台时，前台小姐姐问：“请问您要开几个房间？”
程妈妈还没说话，戚余就笑着回答说：“你好，帮我们开三间房。”
程乾瞬间握紧了拳头，耳后青筋暴起。
三张房卡被前台交到戚余手里，戚余笑着接过，跟人道了谢，然后转身交给程妈妈两张。
“阿姨、二哥，我有点困，想先去睡会儿，你们不用管我，如果想去哪边逛逛就直接去，不用等我了。”
“嗯，好。”程妈妈应了，程乾却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把攥住戚余的胳膊，沉吟片刻道：“小哑巴，我们聊聊。”
戚余垂眸看着程乾攥着他胳膊的那只手，短暂地沉默片刻，微笑道：“二哥，我真的困了，想去睡会儿，你要是不困的话就陪阿姨到处逛逛走走。”
他始终微微笑着，“阿姨不是说想要来旅游吗？来都来了，别让阿姨带着遗憾回去。”
他伸出另一只手推开程乾的手，又冲他和程妈妈轻轻一笑，转身走了。
“小乾，你怎么了？”程妈妈拉了一下程乾的胳膊。
程乾勉强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儿，妈，我们先回房间休息会儿，等你休息好了我再陪你去附近的景点逛逛。”
程妈妈笑着点头，说：“坐了一整夜火车是难受，我得先上去洗个澡歇一会儿，我这年纪大了，身体熬不住。”
程乾接过程妈妈手里提的包，按下了电梯。
先把程妈妈送回房间，程乾看了眼程妈妈对门的房间，在门外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回了自己房间。
一夜没睡的程乾回房间后简单冲洗了一下就窝在沙发上想着戚余和昨晚在火车上的那个吻。
只是亲脸的时候碰到了一丝嘴角，那唇角隐约的触感就足以让他疯狂，心跳失控到现在。
他不停骂着自己畜生的同时又疯了一样地不断回味那吻的触感，那细小唇角的另一侧……亲上去的话该是多么软，又该是多好的滋味。
他就像个初识毒|品的瘾君子，一边用理智警告自己要远离，另一边的本能却又片刻不停地跟他描述着他未知的美好。
天使和魔鬼站在天秤的两端直刷刷地拼着刺刀，你死我活。
“啊啊啊啊啊啊！！！！”
程乾痛苦低吼着，两只手使劲拨弄着自己的短发，然后把眼睛一闭，倒在了床上！
“去他妈的！操！”
疯了半晌终于睡着了，昏昏沉沉中，总觉得有一个类似戚余的声音在唤着他——
“哥~哥~~”
“你抱抱我~抱抱我好不好？”
“哥，你别不要我，我害怕……”
他心疼地抱住不停掉眼泪的戚余，慢慢倾身，缓缓吻住了他……
小哑巴的嘴巴和他预想中的一样软，温温热热的，连口水都带着一股淡淡的甜香味。
小哑巴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慢慢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随之而来的便是无限旖旎——
一阵敲门声猝然惊醒了他的梦境，程乾猛吸一口气睁大了眼睛。
门外的敲门声依然持续着，程乾大口喘了两口粗气，勉强平静地喊了声：“谁？”
“小乾，醒了吗？”门外传来程妈妈的声音。
“哦！醒了！”程乾扬声应道，却在坐起来的一瞬间感觉到了身|下不容忽视的一滩黏腻。
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于是连忙道：“那个，妈，你等我一会儿啊！我马上给你开门。
程妈妈在门外道：“没事儿，不着急。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小余出去的时候给了我一张这几天的旅游路线图，说今天晚上在什么地方有一场灯光音乐喷泉秀，我找不到路，你陪我去吧！”
程乾微微一愣，随后应下。
程妈妈走了，程乾连忙从床上跳下来钻进了卫生间。
太无耻了！
他竟然做了那种梦，对象还是……
啊！！！
真是疯了！
一身清爽的从浴室出来，他床单拽下来扔到地上，和妈妈一起出门的时候才借口回房间拿东西跑回去把需要打扫的牌子挂到了门把手上。
戚余给程妈妈做的行程安排很详尽，几乎涵盖了当地所有大大小小的景点，从早上出门，一直到晚上□□点钟才能回到旅馆。
而通常，戚余总是天一亮就出门，晚上十一二点才回去，而在外面跑了一整天的程乾那时基本上就已经累得睡着了。
整整三天，程乾再也没见过他。
回去时，戚余直接给程妈妈和程乾买了卧铺，自己却买了一张硬座。
他依旧笑着说：“阿姨来来回回玩儿了三天肯定都累了，既然能在火车上睡干嘛非要坐着受罪？”
“那就把我的换成硬座，我不累。”程乾盯着他道。
戚余却说：“你放心让阿姨一个人在这儿？周围什么人都有，你在旁边陪着阿姨，阿姨放心，我也放心。”
“但是你也跑了三天了，你比我们出门早，比我们回来的晚，你不累？”程乾继续说道，“要不你也买张卧铺，反正我……”
“二哥，”戚余突然唤道，“二哥，真的不用了。”
他说：“我就算买卧铺也睡不着。”
“这次我订了不少的货，刚好趁路上没什么事想想以后怎么做。”
程乾还想说什么，就见戚余冲他摆了摆手，笑着说：“二哥，我知道你跟阿姨是真心把我当家人，既然是家人，你和阿姨都那么好，我总不好给你们丢人吧？”
他顿了顿，又笑说：“二哥，我虽然不如你们，但是我以后肯定好好努力，赚最多的钱，考最好的大学回报你们，以后你们跟人提起我时……”
他不着痕迹地快速咬了下嘴唇，依然扬着嘴角说：“也能说你有个弟弟很能干，没给你和阿姨丢人。”
戚余转身走了，去了属于硬座的车厢，却把他架在了高高的卧铺之上，想下却下不来。
家人？
弟弟？
二哥？
呵……
程乾看着戚余的背影，鼻尖红了，眼睛也红了。
他紧紧咬着牙关，即使再拼命忍着，烫得惊人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是他错了吗？
他好像……
还没有完全拥有，就已经彻底失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