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孤单
当晚,阳阳凭着一张铜墙铁壁般的厚脸皮赢得了戚余的□□权。
简单洗漱过后在兴高采烈地扑到戚余床上,尽情地使用特权调戏了一会儿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依旧学不会对他们说‘不’的小哑巴。
直到把他臊得连连告饶才心满意足地放过了他。
天气渐热,阳阳仅着秋衣秋裤钻进戚余的被窝,登徒浪子般单手撑着脑袋,笑着看着戚余,拍了拍身边的不足半米的位置。
“愣着干嘛!快上来呀!”
阳阳平日里开玩笑惯了,却也是存了心要逗逗他。
戚余尴尬极了,虽然习惯了跟被程乾抱着睡,但这么多年下来,也只被程乾抱着睡过。
如今换了一个人,虽然是自己磕过头、拜了把子的三哥,可不知为什么,心里总觉得不对劲,甚至……
有点害怕。
家里那老人其实在去年,也就是他初二那年已经死了,他还去参加了葬礼。
按道理来说,他不该怕,可老人是死了,他却还活着,那份从小种在心里的恐惧也早已根植在他的骨髓和血液里。
“三、三哥。”戚余好久没这么说过话了,怯生生地,带着胆颤心惊的试探,“我……”
简单的一句话在他心里百转千回,犹豫了半天也没想出一句合适的话在不让三哥不开心也不多想的情况下拒绝□□。
阳阳带着满脸疑问看着他,戚余心跳越来越快,渐渐地,身体技能开始失控,从指间到瞳孔,从心跳到呼吸……
一切都乱了——
满室寂静中,程乾突然开口:“戚余,过来。”
程乾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的名字,戚余慢慢抬头,隐隐泛红的眼眶里双目无神,仅凭声音把头扭向程乾所在的方向。
程乾长叹了一口气,翻身下床,走到戚余面前,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当着其他两兄弟的面把他抱住,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勺,严严实实地把他按进自己怀里。
“那王八蛋已经死一年了!你不是说他没火化吗?”
“一年时间足够地底下的蛇和老鼠把他啃干净了!”
他紧紧抱着在他怀里不住发抖的少年,语气狠辣。
“你要是还是觉得过不去,等放假我去刨了他的坟鞭尸!这样能让你稍微踏实点吗?”
阳阳和东子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慢慢也品出些味来,于是纷纷瞪圆了眼睛穿鞋走了过来。
“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小哑巴他……”
话没问完就被程乾突然狠瞪了一眼,两人连忙闭了嘴。
戚余躲在程乾怀里,两手紧紧握拳,过了好久才放松下来。
“不好意思,”他从程乾怀里撤出来,低头幽幽道,“我失控了。”
东子和阳阳依旧蹙眉看着他,戚余深呼吸两口,正要解释,就听到程乾代替他说:
“他在他家上小学的时候被他家那老畜生占了便宜,后来就留下点阴影,不能跟谁靠得太近,会控制不住害怕!生理性的。”
“卧槽!”
“卧槽!!”
“卧槽!!!”
东子和阳阳听完直接疯了!!双眼血红地瞪着眼睛不是跺地就是捶墙!
两个人气得在不大的宿舍里来回打转!
“那王八蛋老畜生的坟在哪儿!老子要剁碎那狗东西!”
发泄了半天才勉强冷静下来的兄弟俩红着眼看着戚余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说呀!”
戚余低头咬着唇不说话,程乾道:“你让他怎么说?说他被一个不是人的老杂种扒了衣服,这杂种还是他名义上的爷爷?”
“小哑巴是什么人你们不是不知道,这事要闹起来绝不是小事,他妈要是知道了,那家不就又散了?”
“再说了,就算他说了又有什么用?那会儿我们才多大?还玩泥巴呢!能干嘛?”
“那你怎么知道的?”阳阳反嘴问道。
东子也问:“是啊,戚余不是不让人靠近吗?你抱他怎么没事?”
程乾看了眼被他拉到身后的戚余,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的,就把后来的事一五一十交代了出来。
“所以到现在除了我妈和我,没人抱过他。”
说完,他看了眼脸色各异的兄弟俩,衷心劝道:“小哑巴不是不信任你们,他对你们怎么样不用我说你们心里也清楚,但凡事也要循序渐进。”
“平常最多也就隔衣服勾肩搭背一下,现在突然让他跟你们挤着睡,他害怕也正常吧?”
戚余依旧默不作声地躲在程乾身后,额头抵在他的后肩,一动不动。
阳阳没说话,转身把自己扔在戚余床上的衣服扔回自己床上,然后回身走到戚余身边说:“我不知道,你别害怕,我没别的意思,就想逗逗你而已。”
原以为戚余不会有什么反应,却没想到他突然抓住了阳阳的手腕,低着头说:“三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有点不适应,过段时间就好了。你别生我气。”
阳阳冲他笑笑:“我什么时候跟你生过气?你年龄最小,就算故意的都没事儿,别想太多,以后有什么就跟我们直说,别老自己闷着,也不怕闷出什么毛病!”
戚余松开阳阳,听话地点了点头。
“去睡吧。”阳阳道,“我回自己床上了。”
“哦。”戚余应了一声就肢体僵硬却极其乖巧地上床了。
程乾正要回自己床上,就被东子和阳阳一左一右拽住了胳膊。
“乾二爷,干嘛呢?”
“上去睡觉啊?”
“睡个屁!”东子道。
“□□去!”这回是阳阳。
正中下怀的程乾满脸生无可恋地翻了个白眼,又是撇嘴又是摇头地转身走向戚余的床位。
在两兄弟半威胁式的眼神中,程乾‘心不甘情不愿’却动作相当熟练地掀开戚余一侧的被子,侧身躺了进去。
抬胳膊、拽人、调整睡觉姿势、掖被子……
动作连贯,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东子和阳阳彼此对视一眼,过了好半天才陡然惊觉——
操!上当了!
然而,下铺相拥而眠的两个人呼吸平稳而绵长,不知何时已相携进入梦乡。
此后的几个月时间,一直到中考结束前,两人都维持着稳定的‘□□’关系。
中考结束后,趁着出去摆摊之前戚余回家了一趟。
弟弟已经会说很多话了,或许是因为平常不怎么见面的关系,所以跟他不是很亲近。
只有在给他买糖葫芦和巧克力的时候才会奶腔奶调地叫他一声哥哥。
弟弟跟他聊天时也总是习惯性地说我妈妈怎样怎样,我爸爸怎样怎样……
虽然生为一个地道的北方人,和普通的二胎家庭不同,弟弟从来没跟他说过‘咱’,即使妈妈再怎么纠正都没用。
而每每这时,他也只能保持着一贯的微笑说:“没事。都怪我不常在家,弟弟还小,长大了就好了。”
妈妈也会在这时抱着弟弟说一句:“你看看哥哥多懂事!”
或许是从小就寄人篱下的经历使然,让他从小就养成了揣度人心的习惯,也习惯了作为一个旁观者去观察别人的生活。
比如现在。
妈妈看弟弟的眼神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
温柔、宠溺、包容和近乎本能的爱。
而这些,越是长大他就越清楚,那些他从前奢望的,从来不曾真正属于过他。
妈妈和弟弟间的互动越是自然,他就越是觉得煎熬。
弟弟渐渐长大,作为妈妈一手带大的孩子,不论戚余承不承认,弟弟自出生就拥有的是他即使拼尽全力都不可得的幻象。
记得曾有人对他说当时妈妈太年轻,所以不懂得怎么爱孩子,戚余信了。
可后来戚余才发现不是这样。
不是妈妈太年轻,而是他不配。
老师说过,母爱是一种本能,是人类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他当时就在想,不是妈妈不懂怎么爱他,是他没用,没办法激发出妈妈爱他的本能。
而弟弟,自出生的那天起就轻易做到了。
寒暑假对他来说总是格外漫长。他答应继父在家呆够三天,实在在家待不住,他便去了店里帮忙。
店里的生意依旧如常,因为有了弟弟的缘故,店里请了新员工,倒也不怎么需要他忙什么。
姜源说:“店里没什么事儿,趁着这几天去市里玩玩吧。”
他点头出去了。
夏季炎热,路上除了来去匆匆的汽车之外,连个电瓶车都少见,更别说行人了。
他带着口罩和鸭舌帽,漫无目的地就近上了一辆公交车,坐在靠窗的位置,在耳朵里塞上没有一点声音的耳机看向窗外。
公交车停停走走,车上的人来来去去,偶尔也有三五成群的少年少女坐在离他不远的位置上说说笑笑,他默默听着,突然觉得有点孤单。
漂亮的眼睛依然看着窗外,他默默地想:
我其实也不是一个人,至少,我还有三个对我很好很好的哥哥。
我不孤单,不羡慕。
他这样一遍遍地安慰着自己。
终点站到了。
在司机的催促声中,无人可约、无处可去的戚余顶着烈日下车,眯眼环顾四周,当他看到不远处的市图书馆时才如蒙大赦,飘飘荡荡的心总算落了地,当即抬步走了进去。
孤单的时候,就去看书吧。
短暂地告别这个不喜欢的世界,去体会别的世界里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风云变幻。
再回来时你会发现,人类的悲欢并没有那么重要,时间的齿轮一直向前,从不会为谁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