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世子!”李丰饶的手下发出一声惊吓,赶紧冲下楼去,不过很快就响起李丰饶气急败坏的嚎叫,“秦子仪,老子跟你没完,我要去陛下面前告你,你这是杀人!”
封茗玥听了心里不由遗憾,怎么就没一下子摔死他呢,哪怕摔残了也好嘛。
虽然她想要亲手报仇,但能让他多吃一些苦头也是好的。
“秦子仪!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王爷放在眼里?”端王气得直跳脚,李丰饶可是他的人,这分明就是打自己的脸?
秦子仪冷哼一声,“胡说八道,死不足惜!”
赵晋桓恨得压根都痒痒,但心里还是顾及着孙玉琢在这里的可能性,而且今天无论如何也是抓不到虞月英了,不如赶紧离开,想想怎么应对惠国公的事情才对。
最终他恨恨地看了秦子仪一眼,“秦子仪,若是李世子这次有个三长两短,别说他和你没完,本王就不会放过你。走!”
门外众人散去,虞月英走出屏风,对着封茗玥和秦子仪跪地行礼,“民女虞月英,多谢秦将军和这位姑娘搭救。不知姑娘贵姓,月英也好记在心里。”
“我叫封茗玥。”惭愧归惭愧,为了复仇,封茗玥还是把名字报了出来。
“你就是封……”虞月英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人,“你就那个和人……的封茗玥?”
她想说和人私奔,但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封茗玥苦笑了一下,“不错就是我。”
“可你不是……”虞月英说到这里也明白过来,什么与人有染,什么夜班入府,都是假的。眼下人在她的眼前,就是最好的解释。
“好了,别说我了。端王这次虽然没有得手,但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你有什么打算?”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虞月英能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
虞月英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求姑娘再就我一次。”
封茗玥迟疑了一下,心里转了个弯,道:“端王势大,就是我们封家,也只能暂避锋芒。我在郊外有一处庄子,很是隐蔽,你们一家人不妨去那里躲躲。”
“啊这……”虞月英却是不敢贸然答应。如果一家人都去了庄子里躲避,那酒坊怎么办。没了酒坊,一家人的生计又要怎么办?
“不必。”秦子仪忽然开口。
虞月英一愣,封茗玥却是心里一喜,知道自己赌对了。她刚刚故意说,就是封家也得暂避锋芒,就是为了激秦子仪出手。
只要秦子仪肯帮忙,端王想要得手还真就不容易。而且,这算是给端王添堵,秦子仪应该是乐意做的。
“既然秦将军如此说了,自然就会保你一家人平安,不过往后你也要小心,不要在一个人往外跑。再有送酒的差事,先让别人去”看虞月英这一身打扮,应该是出来送酒,然后被人盯上。
秦子仪看着封茗玥从善如流地就说出了叮嘱的话,心思稍微一转,就明白了封茗玥的本意。
不错,够胆大,竟然敢算计他了。秦子仪不但不弃,甚至觉得有点欣赏。
虞月英千恩万谢地走了,封茗玥这时才转头看向秦子仪,“这次真的是多谢将军了,将军真是犹如神兵天降。”
端王的出现尚且说是巧合,但李丰饶的出现,绝对是冲着她来的,这一次如果没有秦子仪,别说护住虞月英,连她自己也是自身难保。
秦子仪轻咳了一声,“不算什么。”
虽然他一向不喜欢别人恭维自己,但“神兵天降”这四个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竟然让人分外的愉悦。
房门再次被敲响,是石泓带着茶馆老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茶馆里的跑堂伙计,端着热茶和各式各样的点心。
代所有人都出去后,封茗玥亲自给秦子仪到了杯热茶,“以茶代酒,茗玥再次多谢将军。”
秦子仪却是没动,“看不出你一个姑娘家,郊外竟然还有庄子。”
“咳咳,”封茗玥呛了一下。京城规矩,未出阁的女子是不可以有私产的,即便是父母要给嫁妆,那也是出嫁之前给,甚至名录都要送到官府公证,日后万一和离,还可以拿回来。
所以,秦子仪这么问,并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要说庄子一事全都是唬人的,倒也不至于。
“当年我家阿兄考中举人时,身在梧州的祖父为了表示祝贺,特意命人送了一张地契过来。因为是祖父给的,父亲也就没有收回,由他派人管着。虽然那庄子不是归茗玥所有,但我家兄长向来如将军一般宅心仁厚,想必不会反对我这样的安排。”
秦子仪微微有些不自然,宅心仁厚什么的,连他自己听了都有些不习惯。
不过他本来也就是想表明自己不是冤大头,有了这个解释也就作罢。
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封茗玥不知秦子仪的目的,但见他不走,心里也是高兴。谁知道李丰饶会不会偷偷摸摸再回来,有秦子仪在,总归是让人安心的。
而且,她在此处是为了等岑宝珠,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能离开,因此也就盼着秦子仪能多呆一会儿。
两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聊着,封茗玥发现秦子仪竟然不是只懂得带兵打仗,文学诗词也有不少涉猎。
而秦子仪却有些心不在焉,通过刚刚的事情,他越来越这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姑娘,同时也觉得自己心里的那个念头可行。至于娶了她会不会成为端王阻止他上战场的助力,他到并不在意。
今天的事情已经彻底撕破脸皮,无论他娶谁,上战场的阻力都不会小。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惠国公如今虽然还没有直接对他说出要嫁孙女儿的话,但那无非是因为孙玉琢是姑娘家,这件事他们只能旁敲侧击,然后由秦子仪提出来。
不过他若是向封府提亲,封茗玥会愿意么?
“姑娘,岑姑娘来了。”杏儿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身后跟着一个面容姣好,一脸急切的姑娘。
封茗玥心里一喜,岑宝珠既然能来,就说明她不是把她在心里说的事情当成无稽之谈。
“岑姑娘快请进,杏儿你在外面守着,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
“是。”杏儿点头,走到屋外把门带上。
封茗玥本想引着岑宝珠见见秦子仪,一扭头却发现人已经不见,想来是转到屏风后面去了。
“封姑娘,”岑宝珠急急地开口,“您在信里说的,可是真的?”
封茗玥沉重地点了点头,前一世她并没有见过岑宝珠,但却对她非常佩服。虽然李恺升得到她的手段不光彩,但平心而论,对岑宝珠却是真的不错。
甚至可以说,在父亲死后,岑宝珠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再不需要靠着两文钱一碗糖水艰难求生,而是过上了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但即使这样,她在得知事情真相后,也毅然决然地想办法杀掉了李恺升,为父亲也为自己报了仇。
对于这样的姑娘,封茗玥是真心佩服。
岑宝珠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却又害怕知道的答案,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其实她早就开始怀疑李恺升,但苦于没有证据,而李恺升又对她百般宠爱,这个怀疑就只能是压在心底。
但今天封茗玥的纸条却是一语道出她的心事,让她不由得不信。如今听到封茗玥亲口承认,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封茗玥见状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又拿了一只干净茶杯,给她到了杯茶。
岑宝珠一连喝了三杯,这才把情绪稳住,“姑娘既然知道此事,手里可有证据。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封茗玥叹息地摇摇头,“这件事我之所以知道,也是机缘巧合。当时我正在一家酒楼吃饭,隔壁的两个人喝醉后互相吹嘘炫耀,其中一人,就说了你的事情。”
前一世她只是听说了岑宝珠的事情,对于具体的细节并不知晓。而且根据她的推测,岑宝珠很可能就是因为实在没有证据,才不得不自己动手报仇。
“最初我本以为那人就是酒后胡言,当不得真,但在派人查证后,发现竟然真的有姑娘你这个人,其他的信息也对得上。我这才愈发地寝食难安,可想要报官,又只有听说,实在没有证据。”
岑宝珠顿时失望不已,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说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多谢姑娘告知。”
“不过,这件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看你愿不愿意去做。”
岑宝珠猛然抬头,“姑娘你说,只要能为父亲报仇,我什么都愿意做。”
“通常来说,不论是京兆府,还是大理寺,断案都讲究首告、人证、物证等等,但有一种人却可以不管这些,只需要风闻奏事。”
岑宝珠露出狐疑的神色,“姑娘说的是御史?”
“不错。”封茗玥点头。
“哼,那些官老爷全都是官官相护,怎么可能为我一个卖糖水的普通百姓伸冤。”
封茗玥心里诧异,难道说这岑宝珠在这之前,已经找过人去告状了?
“岑姑娘这话是何意?”
“姑娘既然已经知晓我的事情,那我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在李恺升之前,也曾有一个穿官衣的看上了我,要纳我做妾。我爹爹坚决不同意,就被那人的家奴打了一顿。我气不过,想要去京兆府告状,结果连堂都没过,就被哄了回来。后来要不是李恺升出现,那人恐怕还要继续来纠缠。”
封茗玥微微皱眉,看样子是那个人在京兆府里花了钱财,找了些关系,这才打发了岑宝珠。
“话虽如此,但这京城里也还是有好人的。就在这东城的清水巷,住着一位姓王的御史。去年刚刚调到御史台,此人以清正严明著称,如果你去找他,他说不定可以帮你。”
“真的?”岑宝珠语气狐疑,“他真的会为我伸冤?而且一个御史,怎么会住东城清水巷那种地方?”
京城的格局大体上是东富西贵,南北贫,中为尊。
中为尊的意思很好理解,中间就是皇宫的所在地。站在皇宫正门口向外望去,左手便就是西城,因此多是达官显贵、王公大臣们的居住之地。像是端王府、秦府和封府,就都在西城。
而东边则多时商贾之流,住的人也是五花八门,有大富大贵的,也有走街串巷的。而之所以称之为贱,是因为商籍自古以来就是贱籍,虽然现在的大梁已经好很多,不再歧视商人,比如商家子弟可以参加科举等等。但在民间,积累了几百年上千年的观念却并没有那么容易就改变。
因此官员们住在南城北城的都有,但却极少有住在东城的,就为了表明自己清廉,不与银钱这等俗物同流合污的意思。
而清水巷这个地方,就是东城这边贩夫走卒的聚居之地。是以也不怪岑宝珠疑惑,实在是这个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位御史应该住的地方。
“王御史家资不丰,而且是去年年底才调任京城,因此才住在那里。”封茗玥解释道。
事实上,这个王明节可是在清水巷住了好久。即便到后来他已经有足够的银钱搬到西城,但他却不知为何,坚持住在清水巷,一直没有离开。
前一世岑宝珠的事情发生后,就是这位王明节王御史,主张要将忠勤伯府的名号剥夺,以示惩戒。但当时端王势大,以人死百了为由,硬是保住了忠勤伯府的名号,提前让李丰饶当了忠勤伯爷。
“既如此,那我就去试试。无非就是再被轰出来而已。”岑宝珠下定决心。
“不过此事你不能太急,李恺升那里,暂且还是不要露出破绽,以免他察觉到什么,对你下手。”封茗玥赶紧嘱咐,万一这姑娘烈性,回去直接杀掉李恺升为父报仇,那她可就弄巧成拙了。
这个时候,岑宝珠却是意外地冷静,“这件事姑娘不必担心,宝珠明白。”
封茗玥略微放心了一些,希望这一世,岑宝珠能顺利地为父报仇,继续自己的人生。
“姑娘与我素昧平生,但却施以援手。此事若是能成,宝珠甘愿为姑娘当牛做马,伺候姑娘一辈子。”说罢,就要给封茗玥跪下行礼。
封茗玥赶紧架住,“你不必如此。今天我之所以来找你,良心不安只是其一,其二就是我与忠勤伯府有仇,只要他们倒霉,我就开心。”
若是没有虞月英,封茗玥此时一定只会说自己是不想让岑宝珠蒙在鼓里,但此时她觉得自己还是坦荡一些好,不能因为要报仇,就昧着良心做事。
“有仇?”岑宝珠看向封茗玥,“说起来,刚刚只顾说自己的事情,还未问姑娘贵姓。”
“我叫封茗玥。”封茗玥已经做好了见到第二个虞月英的准备。
“封姑娘为何与忠勤伯府有仇?”岑宝珠顺势问道。
这下倒是让封茗玥有些意外,“怎么,你没听说过我?”
岑宝珠摇摇头,“宝珠只是一个蠢笨女子,见识浅薄,让姑娘见笑了。”
封茗玥哭笑不得,赶紧摆手,“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等你听到流言时,不要相信就好。”
岑宝珠虽不明所以,但看封茗玥没有要详说的意思,也就不再细问,告辞离开。
秦子仪坐在屏风后面,一直仔细听着封茗玥与岑宝珠的对话。
越听,心里就越是满意。施恩不求回报,反而直言自己的目的,这样的人,虽然在谋划事情,却是心中坦荡,让人放心。
不过最让他欣赏的,还是封茗玥对流言的无视。
她似乎完全知道流言在说什么,但却丝毫不在意,一心一意计划自己的事情。
他有一种感觉,如果惹上她的不是李丰饶而是端王,或许她真的会去试一试扳倒端王。
如果母亲当年,能有她这份勇气,或许就能好好地活到现在了吧。
“封姑娘接下来可还有事情要做?”秦子仪走出屏风,看向封茗玥。
“暂且没了,眼下只要静待傍晚,等待贡院开门。”
“那好,不如封姑娘跟我去看场戏?”
“看戏?”封茗玥不解,如果换成别人,她会说自己现在哪里有心情,或者觉得那人胡闹。但是面对秦子仪,她却觉得他这么说必有深意。
“没错,一场看李丰饶吃瘪倒霉的戏。”秦子仪微微轻笑。
封茗玥眼睛一亮,顿时笑靥如花,“乐意之至。”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房间,下楼时,旁边的雅间里传出一个人气愤的声音,“这个端王真是太不像话了,我们再怎么说也是读书人,是书院的学子,他竟然丝毫不尊重我们,就这么直直地闯进来。”
“李兄,慎言,慎言。”一个有些怯懦是声音劝道。
封茗玥脚步一顿,目光不由自主看声音来处,但很快就恢复正常,继续迈步下楼。
林庆生这种人,虽不是大奸大恶,但这种一有事情就立刻撇得干干净净的人,绝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如果真的要嫁,她宁可嫁给秦子仪,也好过嫁给林庆生。
等等,自己这是想什么呢!
封茗玥立刻低头,似乎生怕有人看出她的想法。
结果走在前面的秦子仪偏偏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而且不但停来下来,还转过了身子。封茗玥一时不查,竟然直直地撞了上去。
在外人看来,就好像她扑进了秦子仪怀里一样。
“姑……”杏儿张大嘴巴,不知所措。
锥帽之下,封茗玥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着火,而秦子仪也没想到回事这样,紧张的连原本自己想说的都忘了,只能是不知所措地退后三步,然后快步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