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忆流年11-危楼入云

    颁奖典礼在一天后的周六举行。

    本来苏幕遮想找叶子商议下下周的班会，可叶子拒绝了，还撒了谎。叶子第一次对老师撒谎，略有些不自在，可是她低下头，咬着嘴唇坚持着。这个谎，她必须撒。她想参加，必须参加那个颁奖典礼。只因为，他会在。她也知道，在公众场合，他与她不会有言语交际的机会，可是就是看到也好。他要离开了，她要在她离开之前，积攒下足够的温馨，来填补尚欠苍白的与他的记忆。

    颁奖典礼在展览馆会议厅举行。他们到的时候，有些迟了，厅内已高朋满座，但并不显喧哗。不少人在交谈，但也是低声，显示着文化人特有的素质。

    古山给他们的订的位置并没有太靠前，也不是光线明亮引人注意之处，但胜在角度适合，恰好能看到在最前排的评委席。叶子看到古山赫然在其中，心不由悸动了一下。似乎有心灵感应，古山也回头望了她一眼，微点了点头。这种场合，古山穿着得体，去了些潇洒的不羁，多了些庄重的严谨。可是，他回头的一眼，与先前那晚他望着她走她回头接触到的他的眼神，并沒有区别。

    叶子轻舒一口气，望了望四周。这个厅装修虽不是奢华，但很有文化气息。墙上镶嵌的，都是精选出的古今中外的名画复制品。面积也不小，可容纳几百人有余，如今已济济一堂。除了获奖作者，还有受邀的各界尤其是文化界的名流。

    叶子还想着，不知古山如何让她的画出场？叶子严守母训，不欲尽早名显，可是，自从知道古山的身份，她不想被他看轻，于是也有了些期待，期待她的画获得尊重。若得如此，即使她的人仍埋没于万千人中，又有何妨？

    叶子仔细瞅瞅前面几排的人，没发现卢苇，有些奇怪。她知道，她一定会出现在现场的。这一周以来，卢苇请了长假，根本没来学校，据传，卢大小姐在一次接待会上偶然见到一位美术界的传奇人物，一见钟情，发誓也要拿出一幅作品让世人惊艳，让他对她至少另眼相待。这么几天，她在进行封闭式的家传密训，以求提高画技。

    对于这种说法，许多人不信，更多的人不屑一顾。这种技法，不仅要有天份，还得有时间上的日积月累，学习上的勤学苦练。要在一周内飙升，除非是超超级的天才，此技根本隐于他的生命任务之中被突然唤醒。而这种，近乎扯淡。没有自身的近神的支持，这种速成法犹如揠苗助长，只会促其灭亡或崩溃。

    卢苇，就像有些刻薄的人所说，她连基本的正规正矩的三视图都画得费劲，还谈什么艺术。她就跟艺术有仇！虽说他爷爷身为美协会长，但名声并不太好，造了不少的孽，近几年听说才华耗尽，封笔多时。听说从卢苇的父辈起，就另谋职业，没一人继承下来家传的技法。那特殊的基因应该自此而绝了。卢苇身为隔代之孙女，更不可能继承得到。

    卢苇，会以什么方式出场呢？但不管怎样，一定是精心安排下的惊艳。那么几天，学到惊人画技不可能，但学到会场的礼仪，应当还是可以的。

    典礼在安排的时间准时开始。会场上安静下来，灯光已灭，只亮起了舞台上的射灯。只见一位女孩子款款从后台走出来，灯光的光圈随着她的步伐移动着，一直到舞台的中央。女孩身穿得体的贵重的紫色礼服，礼服的领口和袖口镶的都是真实的与衣服色彩相称的紫色碎钻，价值巨万。女孩身材高挑，画有淡妆，微仰着头，笑意浅露，显得高贵而优雅。

    女孩在说着得体而形式的开幕词，可是，台下的柳玥却蹙着眉头，什么都没听到，只拉了下叶子的手。

    “叶子，看到了吧？竟然是卢苇！”

    “看到了？不奇怪呀。”叶子也回应了一下柳玥，提醒她小声点。“她一周磨一剑，霜刃而今开。持剑把君问，可堪惊世才？”

    “虽然如此，可要是知道她在主持，我就不来了，真是扫兴。”

    “她只是主持，又不是主角。难道不是获奖的作者才是耀眼的新星吗？”叶子不明白，柳玥对卢苇有如此大的成见，甚至已经是敌意了。

    “可是，我还是看她不得。”柳玥身子一斜，靠在靠背上，但头已枕在了林如枫的肩上。她闭上眼晴，还嘱咐他，“林如枫，我略歇会儿，等她走了再叫我。”

    叶子微笑一下，便望向了台上。她心中有事，也是心不在焉。台上的卢苇慷慨陈词，她却不知所云。只是感觉她有些喧宾夺主之嫌。主持人而已，又不是发言人，有必要如此大篇大论吗？主持人可以出彩，但是如果一个典礼之上若只有主持人出彩，那典礼还有意义吗？

    卢苇说完，径直下了台，台下的人爆发一阵礼节性的掌声。掌声过后，台上空无一人，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叶子前面那个人忽然站了起来，“主持人发言倒是精彩绝伦，堪称经典之辞。只是职责有失偏颇，下面的流程该如何进行？好像没有讲到？”

    那人声音颇大，好像用了内力，如环绕声般让全厅各个角落无死角，都有他的声音在轰响。

    卢苇再上台时，台下有一阵窃窃私语之声。虽然声响偏低，到底也形成暗流涌动。她面孔有些涨红，但还是向观众鞠身道歉。

    最后她宣布，“下面请著名画家、此次赛事的特邀嘉宾古山先生讲话。”

    古山上台，全礼之后开始讲话。但他说的很简短，只说有些话刚才主持人已说过，他就不重复了。

    “……作为特邀评奖嘉宾，我是后期才参与到赛事中的，而且只参与了一等奖和特等奖的评选，看到的基本较成熟的作品。而海选之时，作品众多，良莠不齐，各位评委加班加点，不敢稍负作者的热情与期待，更不敢稍有懈怠，如此一路走来，才真是劳苦功高。……在此，我祝贺此次赛事圆满成功，祝各位获奖作者自此起步，超越师者前者，更上一层楼！临百尺之入云危楼，感高处之不胜寒意，摘星揽月，意气风发，人生至此，不亦快哉！”

    古山说着，眼神不经意地望向他安排的那一处。略有些远，但她的影像在他眼前无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