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对质
赵妤一进去便看见皇后端坐于上头，那裴良娣次坐在她身旁。
裴良娣一看见赵妤，便大声的开口，她的声音有些过于激动。
“大胆赵妤，竟然敢欺瞒太子，为了荣华富贵不择手段。”
她一边眉飞色舞的说着，一边时不时看看皇后。
皇后有些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是喜是怒。
赵妤没有理会她的指责，而是走到中间，端端正正的行礼。
“妾参见皇后，参见裴良娣。”
她行完一套礼，便缓缓开口。
“妾不知皇后今日会来，妾就去看梅花了，还请皇后降罪。”
赵妤跪在地上，静静的等候着皇后，她不知这裴良娣又要作什么妖，只能静静候着。
“今早，裴良娣老早早就来椒房殿，告发汝为了攀附太子抛弃原配夫君，可为真？”
皇后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往日那般平静。
“妾为二嫁妇不假，可妾并非抛弃原配夫君。而且妾原本就是一弃妇，是太子殿下可怜妾才封妾为美人的。”
赵妤依旧不卑不亢的说着，她心底有些隐隐不安，弃妇与太子殿下本来就是两条鸿沟。
如若她是皇后也断然不会让自己儿子身边有一个弃妇的，不过如今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了。
“哼，太子身边岂能有一弃妇相伴左右？皇后还请您定夺。”
那裴良娣一边起身，走到中间跪着一边继续说着。
“汝为何被弃？”
皇后瞥了裴良娣一眼，没有回应她继续问着赵妤。
“妾本嫁与一农夫，他能断文识字，出去给富贵人家稚子启蒙来维持生计。奈何有一日，他与一布商之女定情，弃了妾。妾无处可去便进宫为婢。”
“太子殿下垂怜，封妾为美人，妾的日子才比以前好了不少。如若妾的低微身份有失了体面，妾可自行离去。”
赵妤依旧跪着，她把头趴在地上，不卑不亢的说着。
“你早就该滚了，如此身份。”
裴良娣狠狠的瞪着她，语气有些狠辣。
赵妤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以她看得见的角度对着她笑。
杀人得要诛心，她越恼怒自己就得越冷静，对着她笑，让她更恼怒。
果不其然，裴良娣起身一巴掌打她脸上。
赵妤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捂着脸，眼里含着泪。
“放肆。”
皇后大喝了一声，神色有些难看。
“皇后，她挑衅妾。”
裴良娣被这一声吓的赶紧跪着，伸手指着那赵妤控诉。
“吾看见的是汝动用私刑，莫非这殿内汝比皇后还大？”
“妾万万没有此念头啊。”
裴良娣吓的连连磕头，那个动作幅度之大，赵妤在心中暗暗得意。
这裴良娣如此之蠢，这样轻轻挑衅一下她便殿前失仪。
赵妤继续捂着被打红的脸，眼睛里也含着泪。
“汝可曾生育过。”
皇后没有理会那跪着的裴良娣，继续盘问起赵妤。
“妾入宫前曾有一女，不过被布商之女掳走，不知所踪。”
赵妤一边楚楚可怜的说着，一边流着泪。
曾经长公主也告诫她不要轻易说出自己有个女儿，但是她觉得自己有女儿不能成为她的污点。
阿裕如此可爱，怎么可能去避开她，扯谎说她不是自己女儿呢？
再者，长公主都能查到，何况皇后。即使现在她被赶出去，她也认。
“汝为何不去找？”
“皇后，那布商之女把妾的女儿拐去了匈奴。天南地北，妾如何去寻。妾的兄长曾经也随着夫子游历天下，他已然替妾去寻。”
“妾原本打算进宫做些活，多攒些钱给兄长做些盘缠，给妾的女儿留一下嫁妆。”
赵妤一边说着，一边泪流的更厉害了。
“唉，汝也是可怜之人。”
皇后轻轻叹气，想起自己失而复得的弟弟，有些感同身受。
“太子可知汝的过往？”
“回皇后，太子知晓。”
赵妤轻轻抽泣，用袖口擦着眼泪。
裴良娣听见这话，身子有些一颤。太子竟对她用情如此之深，明知她是二嫁妇还对她如此宠爱。
她捏紧了拳头，心里又气又怕。
“太子就是不听吾的话，当初偏偏喜爱裴良娣，如今竟连汝一个二嫁妇都留在身边。”
皇后有些恼怒，自己这儿子，一会儿喜欢跋扈的一会儿喜欢嫁过人的。
本来以为这赵美人品性与太子妃和裴良娣不同，能伴他左右自己也能够安心一些。
没想到，他竟知道这赵美人嫁过人。皇后心里有些不舒服，太子大了，不再听她的话。
裴良娣听皇后这话，她眼睛瞪的有些大。
“皇后。”
她嘴里嘟囔着，这是她第一次听见皇后如此看不上自己。
赵妤在旁看见她的反应，有些想笑。如此正大光明的说出不喜裴良娣，皇后也是有些豁达的。
看她的反应就知道从前那太子替她抗了多少，导致皇后如此看不上她，她现在才知晓。
裴良娣被皇后这样一说，气泄了一半，倒是缩在旁边不敢出气了。
她现在才知晓，皇后不喜她。可当初太子爱她，什么都是给她最好的。还告诉她，不用怕，他会保护她。如今有了赵妤，她不能如以前一般了。
“太子现下对汝用情不深，汝还是早日离宫去吧。”
皇后清清淡淡的说出这话，面无表情的看着赵妤。
“诺，妾听皇后吩咐。”
赵妤恭恭敬敬地行礼，赶她出宫？现下就是证明太子对她用情是否深的时刻了，赵妤只能赌一把。
旁边的裴良娣听见她要被赶出去，捏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刚刚那些担忧也烟消云散，现下她是皇长孙的生母，日后太子登基她便是最风光的女人了。
等日后把太子妃拉下来，那未来的皇后便是她了。
裴良娣在一旁美滋滋的想着，刚刚泄掉的气，一刻间越烟消云散，恨不得立刻就把赵妤扔出去。
“素月。”
皇后开口喊了一声。
素月姑姑立马从外面进来，跪着行礼。
“皇后有何吩咐。”
“传，赵美人身体抱恙，无法侍候太子，自请……”
“慢。”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皇后的懿旨都没有说完便被打断。赵妤跪着听候发落，听见这声音感觉有些耳熟。
太后！她脑子突然就记起来了，完蛋了，原本皇后怎么一位慈爱之人发落她，她好歹还能活。
在沧池听太后这么训太子妃，她有些怕。现自己会不会死无全尸？
赵妤有些绝望，便听见上头的皇后连忙起身行礼喊着：“母后，您怎么来了？”
“臣媳给母后问安。”
“妾给太后请安。”
裴良娣与赵妤纷纷给太后行礼。
“太子，为何在此。”
皇后语气有些震惊。
“回母后，今日父皇特准儿臣休沐半日。”
赵妤慢抬头，看见楚珩扶着太后，旁边还跟着一个太子妃，楚珩的眼神也看向自己。
不过，他看见赵妤白皙的脸庞上多了一道掌印，突然皱眉。
“听说太子宫里有一个二嫁妇，因为二嫁要被发落，可否为真？”
太后看着皇后，静静的说着。
“是，她在太子身边，有碍太子身份。”
皇后缓缓回答。
“那哀家当初是不是就不应该在高祖身边啊？是不是就不应该生下皇帝啊？”
太后缓缓走到前头坐下，楚珩一直跟着她，慢慢的搀扶着她落座。
“臣媳不是这个意思。”
皇后赶紧跪下，声音有些慌乱。
“当初，高祖皇帝灭了哀家原配夫君的郡国，一众女眷也被纳入永巷，成为了高祖的女人。”
“哀家看看，哪个是赵美人。”
太后突然发话，赵妤虽然心里有些慌乱，但还是恭恭敬敬的给太后行礼。
“回太后，妾便是。”
“抬起头来，哀家看看。”
赵妤缓缓抬头，太后端详了她片刻，看见她白皙脸上那清晰的五个指头的巴掌印。
“嗯，不错是个美人。怎么？皇后还动用私刑？”
“这可要问那裴良娣了。”
皇后看着裴良娣冷静的说道。
“皇后一个生性和善的人，不会如此，皇后还在这里，汝一个良娣便公然打人？”
“回太后，是她先挑衅妾在先，何况她一个二嫁妇在太子身边实在是有损太子声誉啊。”
这时，裴良娣慌慌张张的说着。
“皇后可有看到赵美人挑衅她？”
“回母后，不曾。”
“那裴良娣就当皇后是真的眼瞎了。”
太后冷笑一声。
“太后，妾没有这个意思啊。”
裴良自连忙求饶，她无助的看向楚珩，哪成想，看见的便是楚珩征征的看着赵妤。
她心里凉了半截。
“没有说皇后眼瞎的意思，那汝的意思是，哀家当初在高祖身边有损高祖声誉？”
好家伙，这裴良娣今日是犯太岁了吧？这里四个女人，她完完全全得罪完了。
没想到皇后和太后也照样看不上她，啧啧啧，她还仗着太子宠爱嚣张跋扈。
这爱来的快去的也快，可惜，她这么蠢是不懂的。
赵妤心里暗暗想着，不过这些道理她也是后来吃了大亏才懂的。
不知道这皇后与太后是为何如此厌恶她？
太后可能是裴良娣处处针对太子妃，威胁了莫家。皇后也能是她平时嚣张跋扈，铺张浪费。
赵妤一点一点的分析着，这女人真的是有些蠢。楚珩从前瞎眼睛了，放着好好的太子妃不爱，爱这么一个。
她偷偷瞥着裴良娣，又偷偷瞥着楚珩，看向楚珩时与他四目相对，她又感觉收回来。
“不不不，妾的意思是。她生育过，不配在太子身边。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要的人，内心何其的狠毒。”
裴良娣慌慌张张的一边磕头，一边说着声音有些颤抖。
“太子与哀家说过了，赵美人是迫不得已与自己孩儿分开，何来的抛弃？她屡次三番的被汝攀咬，不曾说过汝半句不是，这样的人心会狠毒？”
“哀家觉得赵美人生育过，这有何妨？女人生育本就是天经地义的，我朝还未有律法说生过孩子的女人不能嫁太子。民间二嫁携子女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叫所以有子女的妇人，与夫君绝婚或成为寡妇的都不要二嫁？”
“这女人本就在这世间生存不易，有些女子生育过子女二嫁就被夫家嫌弃。哀家觉得，太子这是给天下做了表率。”
“让天下女子不要觉得生育了孩儿，就不能二嫁，夫君对自己不好，照样可以带着孩儿绝婚。”
赵妤有些激动的看着太后，她眼睛里面有了泪。
她当初就是被嫌弃的孩儿，所以才早早嫁给钱子儒。
“太后如此深明大义，是天下女子的之幸啊。”
赵妤跪着重重了磕了个头，“咚”的一声，在场的人都有些震惊。
“汝为何当初不隐瞒自己生育过？”
太后问赵妤。
“妾觉得妾生过孩儿不应该是妾的污点，孩子都是女人十月怀胎，历经磨难生下来的。每个母亲都爱孩子，妾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被别人说成是自己的污点，妾于心不忍。”
说罢，她表情有些坚定 。
“嗯，怪不得太子妃都为你求情，果然品行极好。”
“可是，太后……”
裴良娣话都还没有说完，便被太子打断。
“裴良娣，你为何容不下她。”
太子声音有些低沉，脸色铁青。
“殿下，是她不配在您身边啊。”
裴良娣有些慌，还是第一次，太子喊自己裴良娣。
“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你还在月子里，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要出那紫徽阁了。”
太子脸继续铁青着看着她。
旁边的太子妃倒是脸色有些极好，她想笑可只能是努力的忍着。
“汝这种品行的都在太子身边，何况哀家看这赵美人寝殿如此简陋，想必也是个品性极好的人。”
“太后明鉴。”
裴良娣连忙哭喊。
“下去吧，把她带去紫徽阁。”
太子不耐烦的看着她，甚至于有些不忍直视。
外面的惠容连忙把她拉走，裴良娣眼神无助的看着太子。
她心里明白，现在她唯一能依靠的便是自己的儿子了。
裴良娣被拖下去后，太后缓缓开口。
“如此品行，不知如何教养皇孙。”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自己身旁的侄孙女，太子妃看见太后在暗示自己，她忙把头转向一边。
“皇祖母，孩子还小，不要让她们母子骨肉分离了吧？”
楚珩忙对着太后行礼。
“好好好，哀家老婆子管多了。”
太后也有些无奈，自己这侄孙女如此不可雕。
说罢，她便起身要离开。
“臣媳恭送母后。”
“孙儿恭送皇祖母。”
“妾恭送太后。”
几人连忙行礼，太子妃赶紧跟上去扶住太后。
“嗯，这赵美人留下吧。”
太后对着皇后说完便转身缓缓离开。
“诺。”
皇后行礼，忙去搀扶着太后。
人走完以后，赵妤看见楚珩还立在那儿，跑过去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