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较量（二）
童第学馆的第一才女，踏着凛冽东风，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缓步而行。
四皇子季珊，登时含笑琰琰，一缕春风吹上了面颊；
皇上季思涌，双目炯炯，满含期盼向下面翘首凝望。
皇子王妃，凤子龙孙，王公贵胄，核朝重臣，皆屏息静气，凝神而昂首期待。
满场肃静。
龙芝婵便轻移莲步，踏甬路，上台阶，寸步走到品级阶前，颖颖跪倒叩头施礼道：“小女子龙氏芝婵，叩见万岁、娘娘、殿下，愿我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皇上季思涌笑吟吟地说道。
“谢万岁！”龙芝婵再施一揖，缓缓站了起来。
“这一女子，你——能够对得上哈斯国使节毕单汉老夫子的上联吗？”
“启奏万岁，小女子乃是皇家童第学馆的学生。幸得迪王殿下错爱，恩准我来此参加国宴。小女子倒也学过吟诗作对，因而愿意尝试一二。”
“好！你若能够对的上此联，朕自会重重加封！”
“谢万岁！民女尽力就是！”
一旁的老夫子毕单汉一直是一句话也没说。直到龙芝婵转过身来，对着他深深一揖，他才乜斜起眼睛，看了看龙芝婵，满腹不悦地说道：“龙姑娘，大小姐，这么说——你，能对得上我的上联？”
“学生尽力就是。烦劳老夫子再把上联重复一遍。”
“好！碧慈湖畔买碧瓷壶，碧瓷壶掉碧慈湖，彼此彼此！”
“兰欣院中种兰馨苑，兰馨苑枯兰欣院，滥信滥信！”
此语一出，满场皆寂寂无声，一派惊瑟。
“哦？但不知道龙姑娘此下联作何解释呢？”
“烦请老夫子暂且把上联先通解一下！”
“好，老夫在碧慈湖畔买了一把碧瓷水壶，不料在游玩之时，它一不小心掉到了碧慈湖水里，它们彼此彼此！呵呵！现在，请姑娘解释吧——”
“好！兰欣院乃是帝京最有名的青楼之一，兰馨，乃是一种名花，雅称兰馨苑。这些，老夫子您都知道吧？”
“当然！”
“前几日，姑娘我拿着一株兰馨苑花儿去兰欣院玩，那里的姐妹让我把花儿种在那里。我应允了。不料几日后去看，兰馨苑花儿已经枯死了。我‘滥信’了她们的话，才使得花儿枯死。所以，芝婵的下联就是：‘兰欣院中种兰馨苑，兰馨苑枯兰欣院，滥信滥信！’”
“妙哉妙哉！好！好！好！千古绝对！——”
四皇子迪王季珊第一个站起来纵容欢呼，击节叫好。
全场掌声一片，欢呼声雷动。
“好啊好啊！天下第一绝对！”
“千年绝对！”
“无人能及，绝配绝配！”
“对得好！”
“好联！”
“绝对！”
一片喝彩声。
皇上季思涌也当即面露笑容，手捻胡须，不断的颔首点头，流露着内心深处的极度高兴与满意。
——一副小小的对联，挽回了堂堂大国的脸面。
瞠目结舌、目瞪口呆——这两个词，此一刻被老学究毕单汉发挥到了极致——
毕单汉绝没有想到，自己苦思冥想多日而打造出来的“千古绝对”，如此轻松就被一个丫头片子给随手破解，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现在，他已经“黔驴技穷”——犹如一名绝顶的武功高手，刚刚施展出旷世绝招，就被人轻飘飘破解，无奈之际，只能就此服输。
“好！好！上邦大国果然是人才如繁星，才华映日月。如此巧联竟然当即被龙姑娘轻松破解。老夫心悦诚服！万岁，殿下，老夫告退！”说完转身就要往下走。
“且慢，老先生，”龙芝婵轻轻一揖，道：“古语云‘来而不往非礼也’，您考问了我们许久，芝婵也有一联，烦请老夫子予以答对，如何？”
“这个——好啊！”
——急欲挽回颜面，毕单汉自然当即应允——他绝对不相信自己会输给一个乳臭未干的青涩弱女。
“好！老先生请听好！芝婵的上联是：‘尼姐落泥塘，泥粘尼鞋，尼水洗泥，泥落水，尼姐出泥。’请老先生当即对出——”
“这个——”
这样的重音巧联，事实上极难对出。而当即答对，则更是难上加难！
“这——唉！老夫——老夫无言以对。今日方知我天恩上邦，果然是琼苑讳讳如海洋，文华煜煜耀霄汉。一个妙龄女子，竟也有如此广博造诣。老夫佩服之至！还请龙姑娘公布下联，让老夫也开开眼界，增长拙识。”
“好！我的下联是：瞎哥进虾船，虾扎瞎手，瞎锅煮虾，虾出锅，瞎哥吃虾。”
“好！好！好！”
连呼三声的，不是别人，竟然就是当今皇帝——和裕皇爷季思涌。
此刻，他全然不顾九五之尊，已经站了起来，双掌轻抚，满面笑容。
皇后娘娘琇婉云也是笑眯眯地站起来，为此绝对儿颔首叫好。
周边所有人几乎都是笑意盈盈的在鼓掌，艳羡与赞许溢于言表，除了一个人——
胖胖的身躯，白面灰发，坐在距离龙书案最近的首席上，冷若冰霜，目无表情。
此一刻，那双谋略深深的眸子，正暗含着无尽的深邃，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正是官封当朝“坤琰侯”的极品大元、坤王季五甫——
当今皇帝的堂弟，手握大权的当朝第一人。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只知道在他的面前，连皇帝向来都要敬让三分。
“好联，好联，绝世匹配，千载无双！”
发出如此赞叹的，正是“挑衅者”毕单汉。
此刻的老学究，早已经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向龙芝婵深深一揖，然后转身去向着皇上和太子、迪王施礼道：“万岁，殿下，外臣今日方得见大国茕茕才女，领略我上邦浩淼文澜，实在是荣幸之至。老夫文疏采薄，敬畏之心无以言表。老夫日后还要潜心苑海，再修风骚，更望上邦才女不吝赐教！”
“老先生您客气了！芝婵孤陋浅薄，愧不敢当！”龙芝婵连忙翩翩万福道。
“才女谦逊！万岁，殿下，老夫心悦诚服。老夫告退！”
“好！贵使节请便。”
“老先生慢走！”
龙芝婵依旧是恭谦有加，落落大方。
毕单汉倒退着慢慢下去，直到过了品级阶才敢转过身来，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面前满满的珍馐美味，却是苦胆一般，他，再也不可能吃得下去一口。
国宴重典，举国盛会，邦国龙聚，臣僚如云，绝不可擅自离开。否则，他一定会默不作声地退出去。
此刻他只能坐在那里，尽量地把自己压得更低。
“来人，为龙姑娘赐座！”皇上一声清脆的吩咐。
“遵旨！”
好几个太监，很快从旁宫中合力端出一把紫檀金边雕花软椅，这椅子华光莹莹，精致玲珑，太监们小心地把它放在了距离龙书案不到五米远的右侧的一个位置上——
那里，是仅次于诸位王妃、皇子和公主的一个位置——他们，以及大部分女官都坐在龙书案右侧，而朝廷重臣们都坐在左侧。
很显然，龙芝婵已经凤飞蓝天，就此将高翱华宇，永离尘泥。
“民女有何德能敢坐此座？芝婵惶恐，叩谢万岁！”
龙芝婵慌忙跪倒叩头施礼，诚惶谢恩。
“龙姑娘平身，盛典之后朕还要重重加封。龙姑娘就坐吧！”
“再谢陛下！”
龙芝婵再叩首后起来，然后来到座位旁款款地坐下。
面前，金钗银簪盈盈缀，珠玑玉佩琼琼辉。富丽堂皇的紫气中，王妃、皇子、公主和女官们，很多人都在偷偷地看她——这其中绝大多数她都不认识。
只有一张英俊的脸庞，浓眉重宇，目若丹珠，双鬓苒苒如春草碧透，稳坐巍巍如黄山冷松，扭过头来向着她微微地一笑——
正是她心爱的四皇子，迪王季珊。
一股暖流瞬间煨遍全身，龙芝婵也是向着迪王媚然一笑，一脸娇羞，然后红着脸低下头去。
国宴继续。
和裕皇爷的脸上自然早已是春风得意，喜气洋洋。
“较量”，则依旧在继续。
哈斯国的修文比拼被击退了，但是还有着诸多的其它邦国，准备着向着天恩帝国的“老大”地位发出最有利的挑战。
“陛下！我乃大沅兴国使团的领使琪格莟热，我们草原儿女，少通文法，却独爱武道。武功与武法，就是我们的最爱。本次为天邦大国皇帝陛下祝寿，我邦国使团有三十五人之多，俱都是武功高手。其中三位代表，想与上邦大国高手切磋一翻，请陛下恩准。”
修文完毕，“修武”的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周边各邦国中，独以大沅兴国实力最强，国力最壮，对于天恩帝国的威胁最大，也早就有不臣之心——这完全是公开的秘密。
事实上就在几年前，双方在边境上的冲突还是你来我往，硝烟不断。大沅兴国的骚扰从未停歇。不过是到了最近几年，大沅兴国却突然罢却了兵戈，停息了战火，与天恩和平相处——维系了几年来的表面上的和平。
而所有人都知道，平澜之下，极有可能是在酝酿着惊天的怒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