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炽坍
那人着青色衣衫，两鬓间有一抹白发。
他轻巧地伸手将快要跌倒的杨戬扶起，见杨戬还一副不服气的模样，竖起眉头低声喝到：“怎么，还不走？”
杨戬看了看来人，闭上了嘴，提着刀便准备走人。青衣男子见杨戬一副准备走路离去的模样，嫌弃地摇了摇头，一个弹指，腾起一条长藤，将他拦腰裹起，送去了九霄云外。
“怎么，火羽都玩没了？”
青衣男子向炽挑了挑眉：“打个硬段的莽夫都要用上血祭术，我看你这十万年混得很差嘛。”
炽愣在原地，看着青衣男子，皱着眉头说道：“你……怎么来了？”
青衣男子耸耸肩：“你说呢？”
炽嘟起嘴：“阿彧叫你来的？”
青衣男子“啧啧”两声：“多大的人了，还在装可爱，你这一套在我面前可就省了吧。”
炽立刻垮起脸：“你不装，那你干脆天天用原形示人好了，还化什么人形？”
青衣男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缓缓说道：“好啊，我又没有要上赶着去求着要追的人，原形、人身，对我能有什么影响？”
炽气得脸颊通红，一跺脚便要往渊境里跳，青衣男子赶紧上前，用力拉住她的手臂：“喂！你跑了十万年，我说几句都不行吗？”
炽甩了甩手臂，话也不说地就要挣开他，青衣男子脸色一变：“炽！你若还要这么无情，就没意思了！”
炽回头看了他一眼：“对啊，我就是无情，不用你们来管！你回去告诉阿彧，我以后不会再求他，他也不要来找我！”
青衣男子一边死死钳住炽的手臂，一边从袖口飞出一张符纸，念念有词间，将之掷入峡谷。
峡谷须臾间腾起了一道阵光，炽睁大了眼睛，看着那闪闪的阵光，有些惊慌地问青衣男子：“枋！你在做什么！”
枋斜起嘴角笑了笑，猛地松开炽的手臂，见炽差点摔倒在地上，他露出一个讨人嫌的表情：“哟，彧的本命法阵你也不认得啦？”
炽看着脚下的封印，气急败坏地说道：“要你说！我问你，彧在发什么疯？我走还不行吗？”
“不行。”
枋收起脸上的微笑：“炽，你的火羽已经没了。你想好了，难道真就打算在渊墟里面，跟那个垃圾过上一辈子？”
炽又急又气，恼怒地闭上了眼睛。
半晌，她睁开眼，颓然地说道：“枋，你有没有觉得，还是从前的日子最好？”
枋抱起双臂：“你说的从前，是哪个从前？”
“一切开始之前。”
炽望了枋一眼，脸上挂着不知是喜是怒的奇怪神情，迷茫地望着他：“那时候，这世界上什么也没有，可那时候，我们也什么不用想。那时候的日子，过得好快好快，不像现在，每一天都是如此的慢。”
枋嗤笑道：“废话，你非要在渊墟待着，日子能不过得慢吗？”
“跟在哪儿没有关系。”炽露出凄凉的表情：“那时候，每天睁开眼，总有值得期待的……”
炽突然问道：“枋，你说如果鲟和钟还活着的话，现在会是什么样？”
枋瞬间敛起眼中的锋芒：“你提这做什么？”
炽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希望活下来的是他们。”
接着，她纵身一跃，跳入峡谷。
枋大惊：“阿炽！这是万尘煞阵！你已无火羽，万不可……”
话音未落，只见炽在空中向他轻轻挥了挥手，化出了原形。
她翅膀触及法阵之时，只见法阵瞬间燃烧了起来，整个峡谷化成一片火海。
枋目瞪口呆地看着脚下的熊熊烈火，束手无策地捏着拳头。
九霄之上，天帝突然感到心间一阵刺痛。
不好！
他缓缓闭上了双眼，良久，方才睁开眼来。
他望着云外的远方，仿佛感受到了目光不及之处的那场大火。
天帝深吸一口气，轻轻摊开手掌。
枋看见火海的范围渐渐缩小，最终汇成了一颗燃烧的火花，慢慢腾空而起，向天外的方向飞去。他喃喃说道：“我没那么想过。”然后化作参天藤蔓，与那火花一同升入云霄。
天帝看着眼前绽放的那颗黯淡的火花，说道：“她宁愿坍为火花，也不愿意回来？”
枋垂着头：“她想什么，我们从来都弄不懂的。”
天帝脸色黯然地将那火花拂入手掌：“也许这样也好，没了火羽，她回渊境也不过是个死。现在这般，总算安安稳稳地回家了。你且将她带走吧。”
枋面露难色，动也不动地站着，天帝见他还未走，才回神过来：“哦，对，我来帮你。”
天帝旋转手指，化出一盏泥灯，又轻轻地引那火花入灯。待得火花开始稳定地跃动时，便向枋点了点头。
枋小心翼翼地捧着灯盏，对天帝说道：“我回去了。”
二人相顾无言，枋慢行几步，便驾云而去。
天帝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半晌，吐出一口血来。他平静地伸手化去血痕，暗自说道，万事皆有终，有终方有始，我还要继续。
渊墟，青峰岭下的深渊里，应岂的脸色铁青，双手握着拳在微微颤抖。
一道阵法不够，还要再来一道是吧？
那个炽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突然之间非要耍小性子不愿意回来。
那日心情不佳不愿与她多说，本以为像往日一样，过得几日她便自己想通了回来了。现下可好，一个阵法罩上来，还用上古神火一通烧烤，拿不到补天石，炽也不能替我分担滋养血脉的事情——
应岂看了一眼面前玉榻上的阿星，眼神瞬间柔和了起来：“阿星……别怕，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青峰岭守着你。”
阿星紧闭的眼角，有荧光在闪烁，应岂温柔地伸出手指，拭去她的泪珠，放在嘴里尝了尝。
他抚了抚阿星的头发，鬓角似乎又开始生出白发了……
“没事，还有半月，铸心童子便炼好了。阿星，很快你就能醒来的。”应岂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