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脚下即是深渊
炽已经望着脚下的峡谷,足足一个时辰一动不动。
她脑子里许多声音交织着,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她知道现在纵身一跃,再次进入渊境兴许是最安全的选择,可她怎么也无法忘却,应岂知道她未能拿回补天石时脱口而出的那句话:“那她便要受苦了!”
是啊,她要受苦,可我呢?
炽想起见到阿彧时,他问她:“你的火羽,为什么没有了?”
阿彧说此话的时候眼里尚有些温柔,而应岂呢?从他将自己的火羽拿走之后,他何曾再有过那样的温柔?
而且,应岂只口口声声叫她快点回去,却只字未提,没有火羽,炽不再是不死不灭之身,回去了,便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了。
已经在这暗无天日的渊境里陪了他十万年,难道真的要在里面过一辈子,而且是这种没有任何指望的一辈子?
炽想起十万年前阿彧在击碎她之前,问她的那句话:“值得吗?”
那时候她是多么肯定地回答出那句“当然值得”的啊。可十万个日日夜夜里,辛酸悄悄爬上她的心头,将她那自己织造在眼前的迷雾慢慢消匿。
如今,她只觉得胸口又酸又痛,甚至不敢去细想值得不值得的问题。她强迫自己用理智计算目前的处境——
阿彧已经知道她没有了火羽,他会来杀她吗?她要躲进渊境吗?
十万年前身魂俱碎的回忆涌上心头,炽苦笑了一下,纵然被斩碎、仙丹四散,也没有将火羽生生拔出,又亲眼看见应岂将火羽熔与那人身上那般撕心裂肺的痛。
那时候她为什么不转身就走,而是答应了应岂要她火羽的过分要求呢?
或者再往前,为什么在阿彧镇压应岂之时,非要奋不顾身地去帮助应岂呢?
十万年了,十万年将炽心中的错与对磨成沙尘,也将她的冲动、憧憬、爱与恨磨成了茧,有些路,从一开始踏上了,便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回头吗?
回头只能证明自己实实在在地错了,往前走,还有一线不切实际的希望。
炽还是像以前的无数次一样,最终在“舍不得”和“不敢面对”的作祟下,强行说服了自己。
她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脚下的深渊,正准备入内,忽地眼前出现了一只扇着翅膀的纸蝴蝶。
黄色的笺纸,这是……
阿彧的意简。
他会来杀我吗?
炽颤抖着手打开意简——
阿炽,别再入渊境,你总还可以回家。
十万年未再见到彧的意简,炽感到有种奇异的陌生与熟悉。
这黄色的蝴蝶,让她想起在仙域,哦不,那时候还叫拓原的地方,她和彧曾经度过的漫长时光。
那时,日子过得总不像现在这般漫长,而世界上,也没有应岂。
她和彧在天地间享受着万物的灵气,一切就像没有尽头一样,平静而愉快。
可那实在是太久、太久之前的事情了。
也许是平淡得太久,所以她才会最终踏入到另一条道路上去,然后一切都像梦境一样,她成了别人口中的“焱魔”。
一想到这些,炽心中便觉得痛苦迭起——过去的再也找不回了,就像她的火羽一样,所以她只能咬着牙继续下去。
炽将彧的意简揣入怀里,闭着眼睛准备往下跳。
忽地,听见旁边一个人冷冷说道:“你脑子怎么还是这么不清醒?”
炽立刻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双手化出千万缕恚丝,盯着眼前捉着刀一脸不屑的杨戬:“受死!”
杨戬撇了撇嘴说道:“这该是我的台词。”
炽脸上露出不忿的神情:“阿彧这个卑鄙小人,说什么让我回家,想让我放松警惕,转头便派你来刺杀我?呸!你算什么垃圾,再过十万年,你还是打不过我!”
杨戬摇摇头:“天帝仁慈,竟然就放你走了,还送意简来劝你。我就不一样了。”
说着,杨戬将刀伸到炽的面前:“你以为你没了火羽,还能像以前一样嚣张?在渊墟里过了黑天暗地的十万年,没了日华的蕴养,你还妄想自己是三界第一战力?”
他倏地板起脸来:“老实跟你讲,头先在天帝面前,我自然不真同你打,免得惹得天帝没有面子,他也必定会阻拦我。现下你既然自己舍弃了回头是岸的最后机会,天帝下不了的决定,我来替天行道,将你这祸害除个干净!”
炽冷笑一声:“你做梦!”一个起手势,手中的恚丝瞬间将杨戬包围起来。
杨戬挥舞长刀,恚丝遇见刀锋旋即碎裂,他嘴角得意的曲线还未完全形成,炽轻轻捻动指头,碎裂的恚丝便如短箭一般,纷纷往他体内戳去。
些许恚丝一入体,杨戬便感到一种十分难受的感觉由心底生起——
那是一种空虚、无助而又近似于绝望的感觉,杨戬立时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
这渊境附近仙术无效,杨戬赶紧将长刀舞得浑圆,企图抵御恚丝的攻击。
恚丝被挡在密密的刀网之外,与刀锋碰撞之时纷纷碎成更细的样子,可丝毫没有减退的痕迹,反而越聚越多。
炽还在控制着恚丝不断攻击杨戬,杨戬说了句:“玩够了!”接着便骤然睁开了天眼。
天眼发出的目华所及之处,恚丝纷纷消融,杨戬笑着问炽:“你的妖术,似乎被我破了哦?”
炽“哼”了一声,轻蔑地说道:“在我们渊境的地界,还能有你乱吠的道理?”
语毕,炽露出一个邪魅的笑,然后伸出舌头,一滴浑圆的血珠从她舌尖滚落,她以血为祭,化出一柄短刃,向杨戬刺去。
炽娇俏地说道:“唉,还真是有点便宜你了呢。”
眼见杨戬就要被她的血刃刺中心口,尖利的破空之声响起,一朵白色梅花忽地闪现在杨戬心口,血刃毫无声息地融进了梅花,最后成为花蕊上的一抹血色。
炽见到这梅花,不由得睁大了双眼。转过头,看见一人正在旁长身而立:“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