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哎呀，名落孙山
我向来对朱贝和金芙始终秉持着一些疏离——
自知不过是占用了朱画的身份，一直想着尽快历完劫回仙域，我便不欲将凡缘牵得太深。
既然朱贻说他们一早便知我是神仙下凡，我打算，将我历劫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朱贝、金芙，想来现在会帮我的，也只有他们了。
正要开口，家门砰”地一声被推开，朱贝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口里还喊着：“阿芙！女儿跑了，我得出一趟门！”
看见站在院子里的我后，朱贝愣在原地。好半晌，他才终于开口说话：“你怎么回来的？路上可受苦？”
我摇了摇头，问道：“你们，一早便知我不是你们的女儿么？”
金芙和朱贝对视了一眼，上前将我搂入怀中：“胡说什么呢，你当然是我们的女儿。”
我摇了摇头：“你们知道的，我是神……”
“嘘。”金芙理了理我的头发：“我们生了你，养了你，你是什么，都先得是我们的孩子，懂吗？”
可要是你们知道，没有我的话，你们应该会有一个真正的女儿呢？
看着他们的脸，我咬了咬牙把这句话吞了下去。
我从来就不是那种让人省心的孩子。
在仙域，我自幼便爱哭、顽劣，母君甚至担心我凡尘浊身，会化不了仙丹。
到了凡间，我仍是这副讨打模样。这十六年里，朱贝的额心生出了深深的川字纹，金芙也逐渐从一个温柔的少女，变得脾气爆裂。
可即便如此，在我衣衫褴褛、两手空空惹祸回家之时，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将我揽入怀中。
朱贝告诉我，四岁那年我突然消失了一日，然后又突然回来了，他们便去寺庙里请了卦，然后毫不犹豫地按照大师所言，举家搬迁到了赤州山芍县。
“阿如，你或许自有天命，但此生既为我儿女，我便要用尽全力护你一世周全。”
看着朱贝两鬓的白发和金芙眼角的鱼尾，我突然觉得，朱画的人生，也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
自那天起，我没在他们面前再提过神仙这两个字。
算一算，离上一世开局也没有多久了，我便干脆在山芍县留了下来，继续过着快乐啃老的日子——
只要我成为一个废物，渡劫的事情就没有办法再让我烦心。
时间在山野之间、父慈母爱之中倏忽而过，转眼便到了科举放榜的日子。
哦，我当然参加了科举考试——想要讨饭先得有个碗这道理，我还是懂得的。
考试的那几天，考卷上只有我沾满口水的鬼画桃符。
不过我不担心，总归是要考中的——
站在榜前，我从头至尾，又从尾至头看了三次榜单。
别说朱画这两个字，中榜名单里，连个朱字都没有——姓朱的一个人也没考上？
金芙在街边嗑着瓜子，看我一脸鸭屎绿向她走过去，笑着对我说道：“怎么的，文曲星没附你的体？”
我抓了抓头：“要不，妈你再去帮我看看？”
金芙拉着我就走：“我才不去丢人。回家吧，锅上还煨着汤呢。”
……
我一晚上辗转反侧，溯华神力的确可以令时间倒流，但那些决定命数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啊？
难道说，去那什么礼部做官，根本就是我朱画人生当中，一件毫无作用的事情吗？
这……
往好处想，至少我的爹娘没有变成那个拄拐杖的爆眼子男人和什么素未蒙面的木蓉。
不过我在这山芍县做快乐废物的日子也差不多该结束了。没有中科举是无所谓，但是，我一定要再去见到太墨——
我还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他。
听到我主动要去京城找姑姑，朱贝说道：“干脆就全家一起，搬回京城算了。”
？！
原来，那不知什么大师，算定我十六岁之后命格便会出现转机，本来爹娘一直盼着我满十六岁便离开山芍重回京城，可待我真满了十六岁时，他们又想着，把稳起见，还是坚持等到完全将这一岁渡过再说……
总之，现在我既已满十七，全家人也没什么必要再留在这里了，于是我们便举家前行，再次踏入了京城的大门。
站在“朱府”的门前，我感觉好像有点不对——
“娘，我小时候住的房子，好像没这么豪华吧？”
金芙拍了拍我的肩膀：“傻孩子，咱们老宅拆迁啦！这是咱拿一些安置款新购的房子，怎么样？”
我心道，这才对嘛！我在天上是寰池天矿的四少爷，在凡间，怎么也要当个拆迁暴发户的女儿才合适啊！
这不就好起来了！
兴冲冲地在新朱府里安顿下来后，我便马上开始办我的正事——
寻找太墨！
翻查了一下我的氪金记忆，上一世那个倒霉太监宣布太墨登基时，说的是“天命真人公孙于此”。
这样说来的话，一位姓“公孙”的户部官员，便是我要找的人。
听了我的话，朱贻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你说你找的官员姓什么？”
“公孙。”
朱贻“哼”了一声：“那不用找了。”
我大喜过望：“姑姑认识？”
朱贻摇了摇头：“不认识。”
“不过我敢肯定，皇宫上下，就没有一个姓‘公孙’的人。”
“为什么？”
朱贻四顾无人，让我把耳朵凑过去：“众人皆知，先皇驾崩，说是急病发丧，其实是被一个姓公孙的乱臣贼子伙同先皇的贴身太监刺杀。所以，从那时起，皇宫就将‘公孙’这个姓彻底列为禁忌。全皇宫啊，别说姓公孙的朝臣，就连姓公孙的太监宫女，都不会有的。”
等一下！
我来捋捋。
先帝驾崩、太子继位是甲戌年，也就是我出生那年。
然后那一年，一位姓公孙的人刺杀了皇帝。
我出生之前，也就是我那陪葬的上一世，太墨、也就是“公孙”，刺杀了皇帝。
短短几句话，我感觉简直把我的天灵盖都掀翻了——
难道重开之后，一切根本就不是重头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