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故人归来兮
“少安，一别经年，可还记得故人？”
“少装神弄鬼，你到底是谁？与我有何仇怨？我乃是堂堂一品大员，天子近臣，你们这些宵小怎么敢如此放肆？”
即使被围困在胡府，胡清河依然不动声色。他看向门口，书房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一个模糊的身影停在门口，房内烛光闪烁，看不真切。只是听声音却是有几分熟悉。
“来找你偿命之人。”
“哈哈哈哈，偿命？若是老夫的命这么好拿，你猜，我为何还好端端的活了这么多年？”
那人影轻笑一声，迈过门栏，走进烛光中。看清他的模样，胡清河猛得站起，桌上上好的端砚随着他的动作掉在地上，溅得一地墨痕。
“你没死？”
“是啊，让你失望了。”
“哈哈哈，既然知道我会失望，你为何不顺了我的心，遂了我得意，早点去死呢？来人！”胡清河忽的扬声，他身前落下数个身影，“杀了他。”
“正巧，你的性命，我也要定了。”了尘平静地开口，下一秒，兵刃交接，两伙人马打成一团，胡清河隔着刀剑与他对视，两个人眼中都有滔天恨意，不死不休。
了尘带来的人马皆是先皇为他千挑万选之人，他们这些人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保护了尘，做了尘手上最锋利的剑，胡清河的死士再精锐哪里抵挡得住万中选一的暗卫？
眼看自己的人颓势已定，胡清河不动声色的将手放在笔筒上面，里头藏了暗室开关，他轻轻一拨弄，书房后面的屏风瞬间向两边分开，露出一道石门，胡清河一弯腰，钻进里面，石门马上合上，他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主子，人跑了。属下马上去追。”
“不必，让他去吧。”
“可他害主子……”八尺大汉见惯生死，自己流血流汗眼睛都不眨一下，可看到了尘一动不能动的胳膊时，还是红了眼眶。
“你们自小跟随我，如今都是当爷爹的年纪了，难道还要在我面前哭闹不成？阿夜，你们便是我的手足，有你们在，何须我自己动手？况且我只是废了一条手臂，又不是不能动了，不必如此介怀。”
阿夜遮在黑布下的脸一红，退到了尘身后。
余下众人收拾了残局正准备走出书房，又迎来两人。
“六王爷。”这回宋钰没有再叫了尘名讳。他身后，胡卿卿神色复杂。回来的路上，宋钰将自己的猜测和胡卿卿说了个大概，包括行宫的行刺和了尘的真实身份，没想到胡卿卿一点都没有吃惊，宋钰这才着道，胡卿卿对了尘的身份早有猜测。
“你们，回来了？”这是一句废话，可是好像除了废话，父女之间没有其他可以寒暄。
“我出去看看宅子里还有什么暗道机关，你和六王爷在这里稍等一会。”
宋钰借口出去，将空间留给父女二人，并体贴的将门关上。
“这些年，你和你娘过的好吗？”
这个问题对胡卿卿来说并不好回答，但她还是选择笑笑，“阿娘常年住在长明居，不问世事，而我得阿娘护佑，过的还算不错。”
“你将来有什么打算，你可有想做之事？之前，爹爹，我不知道你是……我知道我做什么都不能代替这十几年缺失的时光，可我总想着，既然我回来了，我总要为你做些什么，只要你想要的，想做的，我会尽我的全力替你做到。”
“如果你能早些回来就好了。”胡卿卿听得出，了尘是真心想要对她好，她不禁有些恍惚，如果她真的是胡卿卿，那现在应该扑进爹爹的怀里痛哭一场吧？
如果他能早点来，真正的胡卿卿是不是就不会死？阿娘是不是不会长灯相伴，最后决绝赴死？从云端俯视众生到跌至谷底任人踩踏，了尘的一生也算是跌宕起伏，但这必非他所愿。可是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旋转，任你是皇亲国戚，还是布衣百姓，谁都抵挡不了。
“阿娘在世时总不得开颜，我就想啊，有一天，替我自己，替阿娘，替顾家报了仇，我便带着阿娘离开四五城。我们寻一处江南小院，养花种菜，闲时看小桥流水，听吴侬软语，赏四季变更，或是寻一滨海之城，听嬷嬷说，阿娘从前喜食海错，我们便寻一渔人专司渔事，日出日落，潮涨潮落，皆是美景。又或者，我们干脆迁到草原，与成群的牛羊为伴，以天为被，地为床，看尽草原荒漠，生命起落。”
“你当真想过带着你阿娘来草原？”一向淡漠的男子再也无法淡定，他错过了多少和这对母女相处的机会？
怎会没想过？只要阿娘愿意，她愿意陪着她去任何地方。
“阿娘在冰室，你可以去看看她，她被这座宅子困了大半辈子，我想，她是半刻也不愿呆在这里了。”
“好，我们带她离开。”
冰室在胡府最北面，府中的人都被集中在前院，整个后院见不到一个胡府旧人，胡卿卿特意绕路经过自己的秀禾苑。秀禾苑未经人打理，院中荒草横生，比脚踝还高一些，她径直穿过小小的院子，往自己曾经住着的房间走去。
“你就住在这里？”
听出了尘语气中的不满，胡卿卿笑了笑：“我不在意这些的，这里安静，人也少，可以少很多麻烦，阿娘也是这个意思。”
拿出辜负人来，了尘不再说话了，只是眼中的怒意并没有因为女儿的宽慰有所收敛。再看到胡卿卿闺房时，他彻底怒了，“你好歹也是他明面上的嫡女，竟这般亏待于你！”
胡卿卿吃惊的看向他，了尘一向是风轻云淡的谪仙模样，今夜却多了些人间俗气，竟像个普通的心疼女儿，替女儿打抱不平的普通父亲了。
胡卿卿从房里拿了件东西便毫不留恋的离开秀禾苑。
一进冰室便看见顾夫人躺在一块巨大的冰面上，虽然脸色灰白，唇色酱紫，可她恬静安然的模样却像睡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