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不要报仇
胡卿卿还未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只隐约能看到一团黑影。
她手脚被束缚，忍痛蹦跳着靠近那个人影。
“嬷嬷，怎么会……”
靠的近了，胡卿卿惊呼出声。张嬷嬷气若游丝的躺在一堆枯草里，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胡卿卿加快手上的动作，指缝间被白管家塞进一片东西，刚才在来的路上她试了下，是一个小小的刀片，只有指甲盖大小，刚好能藏在指缝之间。白管家在捆绑的时候也略略做了手脚，看似绑的结实，可手指却仍有活动空间。
有这个刀片在，脱困是迟早的事。
那白管家向来是胡清河的左膀右臂，帮着他不知造了多少孽，不知这次为何要放水助她。
胡卿卿顾不得思考这些，嬷嬷伤的很重，若是得不到救治怕是撑不了多久。
约莫过了一刻，胡卿卿终于将麻绳割开，双手一恢复自由，脚上的绳子便算不得什么，她很快解开束缚，俯身跪到嬷嬷身前。
“小姐，快逃。”嬷嬷就这么直愣愣的任由胡卿卿将她搂在怀里，那张苍白的脸上挂满焦急，原本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血洞。
胡卿卿想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入手冰凉，手像没了骨头一般软软的耷拉在手腕上。
手指湿滑，翻过来一看，又是一个血洞。
竟是被人活活挑断了经脉。
另一只手也是这般。
捧起嬷嬷的脚一看，也是两个伤口。怪不得她只能这么躺着动弹不得。
“发生什么事了？嬷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胡清河为何突然发难？我阿娘在哪？她怎么样了？”
“小姐，夫人没了。”嬷嬷声音沉痛。
“没了？什么没了？好端端的阿娘怎么会没了？我出去之时还好好的，阿娘还说等我回来一起吃桃花酥，我们说好的。
怎么会没了？什么叫没了？嬷嬷，你不要骗我，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告诉我，阿娘在哪里？她是不是被胡清河这个畜生关在哪里了？
没关系，我们救她出来，我们离开胡府，走得远远的，我和阿娘说过的，我在草原上碰到了一个大都人，他精通医术，为人很好，我们就跟着他们一起生活，再不管那些个糟心事。到时候嬷嬷就每天替我阿娘做些她惯吃的吃食，我怕她吃不惯。”
胡卿卿扶着嬷嬷的手止不住的抖。她脸上笑着，似乎策马奔腾的日子就在眼前。
嬷嬷心疼的不行。小姐从小就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同她阿娘一般，看似柔弱，其实比谁都倔，从不轻易示弱，如今这般模样，已是乱了方寸。
这孩子自小便受尽磨难，在肚子里的时候，夫人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惨事，后来一路奔波回四五城更是没有好好调养。
因此她出生之时才猫仔儿一般大，好不容易活了，可到底胎里带了不足，身体很虚，一到换季就会染病。这也是夫人让她跟着自己习武的原因之一。
那么小小的孩子，连剑都提不住，一到手上就直打颤，似有千斤重。
可还是一天不落的跟着半夏涟秋苦练。她从不叫苦叫累，手腕疼的狠了，也只在没人的时候偷偷抹眼泪。哭完了，又重新练习。
还是夫人不忍心特地请了师傅为她量身订做了轻薄软剑，才有了些架势。
天地之大，今后真的只剩小姐一人了。
嬷嬷的眼里流出血泪，蜿蜒而下。
“小姐，接下来的路，要靠你自己了。夫人和嬷嬷陪不了你了。不用给我们报仇，夫人在世时最后悔的便是将你也拖到上一辈的恩怨里。你能平平安安的活着便好。答应嬷嬷，一定要活下去。”
声音越来越低，说完，嬷嬷便没了生息。
她本就年迈，又遭了如此大罪，本就是强撑着一口气。如今见到小姐，将夫人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嘱托交代完，便安然追随而去。
胡卿卿抱着嬷嬷千疮百孔的身体痛哭不止。
顾夫人和嬷嬷是她来到这具身体之后感受到的第一份善意，也正是她们，让自己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母爱和关怀。
纵使不是原身，可在胡卿卿心里，顾夫人就是她的娘亲，嬷嬷便是她的祖母，不止照看了娘亲长大，也照看着原主长大，是她除了长林之外的两个亲人。
她将嬷嬷放平，跪下，慢慢磕了三个响头。
门外安静的像是身处荒原。可她知道，以胡清河的多疑，这府里定是藏了不少暗卫死士。要想出去，比登天还难。
她忍下悲痛，她知道嬷嬷故意不告诉她阿娘在哪，反倒和她说方才那些话，这些都是为了让她远离胡清河，远离危险。
可她做不到。
她恨！被斩首之时，她只觉得天道不公，却也不曾像如今这般恨过！
后窗传来声响，胡卿卿抬眼看去，只看见一个带着灰色瓜帽的脑袋。
“小姐，从这边出去。”
那人小声唤道。
胡卿卿不动，只在黑暗中打量这一切。
“是我啊，小山子，在白管家手下做事，小姐应该见过我。白管家将附近的人调走了，怕是撑不了多久，小姐快跟我来，我带你出去。”
心中犹疑不定，可胡卿卿还是跟了上去。
“夫人在哪？”
“小人不知。”小山子眼神飘忽，强装镇定。白管家吩咐了，除了将小姐带出去，其他什么都不要说。显然是料到胡卿卿会有此一问。
脖子一凉，有什么贴着皮肉。
“说。”
“在冰窖，老爷将夫人安置在冰窖了。小姐，小姐饶命，我只是奉命带你出去，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胡卿卿得到答案，收手。
小三子这时才看到刚才抵着脖子的是一点刀尖。小姐变得好可怕，还好方才乖乖答了话，否则这刀尖定然已经划破了他脆弱的脖子，胡府又多了一条亡魂。
小山子心有余悸，两条腿打着摆子，却还是尽责的将人带到偏门。
胡卿卿离开之前深深看了一眼小山子：“回去告诉白管家，这份心意，我胡卿卿记下了。”
小山子不敢造次，几乎将头低到了胸口，只敢低声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