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交锋
日薄西山，暑气渐消。
翰林院。
上到翰林学士，下到庶吉士，大大小小的官员还在连轴转，忙个不停。
翰林院自成立以来便是陛下的左膀右臂，除了专门起草机密诏制，更是大都国的人才储备中心，向来有天子私人之称。
如今陛下行宫避暑，太子殿下掌朝，陛下最喜诏书中或暗暗搓搓或明明晃晃的夸赞之词。
太子务实，有一说一，有事说事，不喜那些个华而不实的东西。
两人的风格相差甚远，翰林院不得不悄悄改变行文手法，以期未来新君的青睐。
以往熟悉了陛下风格的官员，如今每日的工作要经过层层审核，最终才能递进太子东宫，翰林院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准点准卯下班了。
“白大人，你帮着瞧瞧，我这般行文，可妥当？”
白金荣放下手中写了大半的文章，站起身来，温和地接过来人递上的奏折，“黄大人字字精炼，句句在理，可谓佳作，白某自愧不如，还请黄大人有空指点指点。”
“哈哈哈，白大人讲话就是让人听着舒坦，指点谈不上，等空了咱哥俩一起喝一杯，互相切磋切磋。
最近忙的不着家，就这短短一篇，花了我好几天时间呢。白大人说没问题，那我就往上递了。”
黄大人匆匆离去，他和白金荣一样是七品修撰，但他资历老，已经着手帮上官草拟诏制了。说是请他帮忙看看，多少有些炫耀的意思。
白金荣等人走了，才直起身。
翰林院分工很多，他的工作是论撰文史。
祝文、册封后妃的册宝文、册封王公的册诰文、碑文、谕祭文等都是他的工作范畴。
这些都是需要字斟句酌，不可有一字的疏漏。
他捏捏隐隐发疼的眉心，肚子后知后觉的唱起空城计，今日就到这吧。
青龙街上有很多店铺，酒楼，茶馆，赌坊，成衣铺子……依旧热闹，他难得放慢脚步。
已经过了饭点，好些卖小食的小商小贩生意火热。这一城的烟火气息到了此刻才算是鼎盛。
白金禄在这些大大小小的铺子中穿行而过，突然闻到了熟悉的甜香味。
那是柳州的一道名小吃，拿一节莲藕切去一端，将孔内泥沙洗净，再将糯米灌入其中，再用切下来的藕端塞住，不让米漏出。接着将糯米藕整个放进砂锅，煮至变红后晾凉。
煮好的糯米藕切片再淋上糖桂花和蜂蜜调制的蜜汁，咬上一口，莲藕的清香混合着桂花蜂蜜的清甜，加上糯米的嚼劲，使得桂花糯米藕口感丰富，十分好吃。
白金禄自小喜欢这一口，这一次来四五城就没再回去柳州，已经很久不曾吃过。
难得闻到熟悉的味道，他忍不住停下脚步，朝着那个无名小摊走去。
还未等他走到摊前，他突然觉得肩头一阵刺痛，似乎有什么尖利的东西透过夏日单薄的衣物刺进肉里。他连忙转头，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他眼前，那人的手还放在他的肩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认错人了。”那人笑着走开。
周围熙熙攘攘，他却如置冰窖，肩膀处传来麻痹感正一点点的扩散，眼前的事物逐渐模糊，嘈杂的声音渐渐淡去。
“救我，我中毒了，断魂草，是断魂草，救我。救我。”最后一点意识丧尽的时候，他拉着一人的衣角喃喃出声。
很快，黑暗袭来，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
不知过了多久，白金荣恢复了意识。
他费力的睁开眼睛。
黑暗中，那一点昏黄的灯光尤其刺眼。
头还有些昏胀，记忆中有人拿东西刺了他一下，接着他就不省人事了。
所以，他现在在哪？他是死了吗？
白金荣坐起身，身下是白晃晃的青石地面，引入眼帘的是一桌，一椅，两人。
一人坐，一人站，坐着的人他认识，正是今科探花，宋家小王爷宋钰。
站着的人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他狼狈的站起身，冲着宋钰行礼：“宋大人，下官怎会在此？”
久久没有的到回答。
他心中发虚，不敢抬头，只忐忑不安的垂着头，偷着眼四处打量。
他看到了什么？
宋钰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纸包，那纸包很不起眼，材料是随处可见的米色宣纸，但里面的东西一露头，他便知道，完了。
“白修撰，你如何得知断魂草？”
“下官不知大人所说何物。”
“不知？你在青龙街上说的话可是有不少人听到了，断魂草这三个字清楚明白的从你嘴里吐出，你竟说不知？”
白金禄正正脸色，“下官那时身体不适，不知道自己胡言乱语了什么。什么断魂草，下官不曾听闻。”
“夜已深，下官就不再叨扰了，告辞。”
走至门边，两把大刀蹭一下架在他身前。
白金禄恼怒转身：“宋大人是什么意思？”
“白大人这么着急走，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宋小王爷，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纵使小王爷文武双全，又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可下官好歹也是咱们大都国的一名官员，小王爷这是要囚禁当朝官员吗？！”
“宋校尉，白大人的意思是，你虽出身科举，可封的却是军中职位，文官武官井水不犯河水，实在不该仗着国公府和太子殿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管到他一个翰林院文官身上”
宋钰身边之人弓腰垂头，看似恭谨，说的却是虎狼之词。
意思是这个意思，能这么直接了当说出来的吗？
白金禄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这感觉比活吞了蛆虫还要让人觉得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