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智取解药
翌日，辰时，天微亮。
几个兵丁准时准点将城门打开。
聊城与空城无异，此处城门又通向关外，来往行人极少，却不想今日已有二三十人等在门外。
“可有路引文凭？“
”有的，有的，官爷请掌眼。”那将士接过路引，细细看去。
“既是大都人氏，为何从关外来？”
“贪图方便，抄了近道。”倒也说得过去，将士眼中疑虑淡去几分。
“入城何事？”
“顾将军战功赫赫，无人不知，我家二爷瞒了家中二老参军护国，却不想这一走就是天人永别，就在这聊城之内没了性命。即为军士，为国捐躯亦是本份。只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可怜，除却朝廷送回的一块名牌，竟什么都不曾留下。我家三爷和五小姐千里迢迢赶在寒食节祭拜一二。
一来全了兄弟姊妹的情分，二来也为了了却二老心愿。望官爷行个方便，我等只需半日，祭拜完便会启程回去，不给众位官爷添麻烦。”
上前答话的是汐风，一番话情深意切，那将士也是心有戚戚。
所谓军人，那是时刻把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
今日尚还把酒言欢，明日便是马革裹尸。家中父母妻儿如何牵肠挂肚，别人不知，他们自己又怎会不知？
见众人都是风尘仆仆的模样，又一想今日的确是个特殊的时日，便信了八分，挥手让手下的兵丁将马背上的行李翻开查看。
一顿翻找，除了干粮，便是些换洗的衣物，没看出什么蹊跷，便让人放行了。
等人进去，他朝角落里的一个小兵看一眼，这小兵点头，跟了过去。
无论如何，突然来了这么些人，该小心还是得小心。
“有人跟着。”宋钰示意刚才还面露戚色，欲哭不哭的胡卿卿。
“倒真是警惕，那就把戏做足了。”胡卿卿同样轻声应道。
聊城的确荒凉，街道上几乎户户紧闭，门前果真如胡卿卿所说，贴着一张张残破的户口清单，上头都是划去的名字。
房子年久失修，渐渐被岁月侵蚀，房门腐烂，瓦片缺失，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之吹倒。处处都是无人维护，被风吹雨打，零落破碎之景。
许是寒食节到了，周边城郭亦有人来此祭拜，风吹得街上纸钱遍地，只有一驼背老翁举着一把断柄的破扫把，不轻不重的扫着，扫一会，停一会，胸腔里发出瘆人的咳嗽声。
好不容易在街尾寻着卖纸钱祭品的小店，店里只一个跛脚老汉，木着一张脸，表情和店里的纸人纸马并无二致。
东西买齐了，摆上。
宋钰和胡卿卿带头，正正经经的磕了三个响头。
礼毕，宋钰朝身后众人示意，几人悄悄变了站位，挡住汐风，将偶尔朝众人探视的目光挡在外头。汐风顺着墙根向死角掠去。这也是一早商量好的，汐风功夫最好，且又不比宋钰引人注意，是最好的人选。
他身形灵活，又有其他人吸引着目光，倒是一路顺利，只是到了城墙之上，他犯了难。
白天视野好，守卫也比夜间少，可也更容易暴露目标，而了尘图上标示的那处城墙实际上是一座箭楼。
箭楼立在城墙之上，里面备着众多弓弩长箭，以备战时能让弓箭手有足够的后备兵刃，从箭楼洞口射杀敌人，是故，此处的防守较之其他地方要严实的多。
汐风隐在暗处观察了近一盏茶的时间，找不到机会可以进入箭楼里面。
他忍不住有些心焦。
本想硬着头皮闯一闯，单看老天是否能照拂一二，却听见城墙之下传来嘈杂声。
“着火了，着火了，快帮我扑灭它!”听声音有些耳熟，那些守卫显然也听到了，有两人行至墙头往下看去，其余人虽身形未动，可也被吸引了注意。
就是现在！汐风一个纵身，从侧边一个箭洞钻进箭楼。
接下来就轻松多了，汐风按图在一处微微突出的砖墙里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木盒，他打开一看，果然是一枚小手指大小的药丸，外面腊封的严实，怪不得多年不曾腐坏，汐风最后一点担心也放下了。
刚才的吵闹声已歇，汐风顺着原路退回人群，见半夏裙角乌黑一片，才知是胡家小姐见守卫太多，怕难成事，便制造了点小骚乱，果然解了汐风的困境。
宋钰微微侧头，余光给到汐风，见他点头，便知事情成了。
竟然真的还有一枚解药。父王有救了！
宋钰难掩激动，匆匆收拾了后便准备出城。
进城困难，出城却没受盘问，众人很成功的出了城门。
老王爷等不起，宋钰等人往四五城去，本希望胡卿卿也跟着一道回去，但被她笑着拒绝了。
宋钰身为男子，又有官身，出门自是便利。然胡卿卿是世家贵女，长时间不在府里，旁人不知，府里却得费力解释，隐瞒。回了四五城，重新进入胡清河的势力范围，想要再出来着实不是件易事。她事未办妥，不能跟随，两人只得分道扬镳。
宋钰放心不下，想让汐风留下护卫，半夏却难得聪明了一回，假装气恼道：“宋大人这是瞧不起谁呢？我家小姐自然有我们姐妹二人护着，更何况还有这么府兵护卫，宋大人就放心吧。”
见胡卿卿浅笑不语，知道是她的意思，便也不再坚持。
离别之际，胡卿卿嘱托宋钰：“若是卫国公痊愈，劳宋兄问上一句，王爷当年可有嘱托谁人寻找解药，那人可在顾家军中，又是何身份。”
就算胡卿卿不说，宋钰也会询问，了尘的身份成谜，若是顾家军一员，对当年的真相应当略知一二。胡卿卿此行的目的就是找到真相，还有谁比亲历者更清楚明白？
只是无凭无据，了尘定不会轻易亮明身份，与其做无用功倒不如将此事放一放，眼下还有另一件大事等着胡卿卿。
自她醒来差不多半年时间，这半年她不曾见过长林。不是不想见，而是此番经历实在是匪夷所思，她初时自己都搞不清楚状况，自是不敢联络，怕给长林招来祸端。
后又担心身边之人有所不轨，直到和顾夫人坦诚之后她才起了联络之心。
不怪她如此小心，当初孤注一掷的去状告，去请冤，便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李家一门唯他们兄弟二人，他不愿长林被连累，恰好此时好友白金荣投来橄榄枝，称本家小弟要找个伴读。长林年岁虽小却性情通达和哥哥长枫一样在学问上一点就通，若是将来能出人头地也是桩幸事。
白家在柳州，离四五城不远不近，本家是个皇商，做的是布帛生意。
士农工商，商人本是下九流的营生，可白家的绸缎能得贵人青眼，白家家主又是个长袖善舞的，左右打点之后一举成了皇商，白家的地位自然不是一般商贩可以比肩的。
既是皇商，除了地位口碑，在许多朝廷法度上也会有很多便利之处，同行自是眼红。为了稳住这个名头，白家每年需要太多金银打点。
白家家主便想要在族中挑选一些在学问上有些造诣之人，细心培养，最好能在朝中有一席之地。如此一来，以后无论什么事都会容易的多，其他商贩想拉白家下马，也要掂量掂量后果。
白金荣便是白家选出来的一员，他好不容易吊着车尾过了会试，这便占了一个前往四五城地名额。
白金荣与李长枫亦相识于杏花楼。李长枫文采风流，虽位卑却从不以此伤怀。而白金荣虽为白家旁支，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商户，遇上那些世家公子却真的不够瞧了。
虽兜里不短银钱，却无人愿与之相交。
只李长枫对他与别人并无不同，不过分热络，也绝不冷淡疏离。白金荣渐渐起了相交的心思，当然这中间少不了有通过李长枫，搭上宋家的私心。但不管怎样，好歹也是称兄道弟的交情。
李长枫对这个提议本有犹疑，但他很快发现只要他一出门，十步以内必有眼睛，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的身边显然已经不安全。
若是此番他得以活命，兄弟俩自可团聚。最坏的结局，就是让长林在柳州平安度日。
兄长遇难，他定要伤心难过，也不知他如今是否接受了事实，有没有好生照料自己。
她好不容易能走出四五城，刚好借此机会去一趟柳州。
更何况，长林带着的行李中还有秀儿给缝制的衣服鞋袜。
秀儿找到的证据极有可能藏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