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相识
夜正浓，流云轻手轻脚的掩门进屋。
“少爷，那女子确是进了胡府，只是……”流云面露犹疑，“那女子并未从正门出入，而是绕到后墙，翻墙而入。”
“若真是胡府大小姐，怎会独身一人在西市游荡，还不走正门？”
“胡卿卿。”宋钰将这个名字放在心里反复咂摸了几次，“确是胡家大小姐闺名”
“是的，姓胡的老头有一子二女。唯有胡卿卿是正房所出，她的母亲是顾将军之女，顾家仅剩的血脉。”
“竟是顾渊大人的外孙女。”
卫国公与门客谈事从不避讳儿子，宋钰听卫国公说起过这段往事。但当年他尚还年幼，对这些国事战事并不感兴趣，那段曾经也只略听了一耳朵。
看来要找个机会好好问问父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既要为李长枫洗刷冤情，定要啃下胡清河这块骨头。
这或许是他唯一能为长枫做的事了。
“胡府里的人安排进去了吗？”“只安排进了一个机灵的小厮。”宋钰一个眼神过去，流云的头低的更低。
“再给你三日，我要能掌握胡卿卿行踪的人进去。否则你自己去吧。”
自己去是不可能的。
且不说乐不乐意，流云整日跟在宋钰身边，这四五城有点眼力劲的哪个不认识？
但流云知道这次自家少爷是动了真格的了。
流云想起李长枫也是扼腕叹息。
一个是卫国公世子，一个是穷困潦倒的书生，本不该有什么交集。
世上的事总会在某一时刻，某一地点有一些奇妙的联系。
那日宋钰和友人在杏花楼喝酒，仗着几分酒劲执笔挥毫，作下一首七言律诗，友人皆举杯称道。
年少轻狂，再加上几杯黄汤下肚，便真觉得自己文曲星下凡，不免有些飘飘然。
却忽然听到旁边一声轻笑，那笑在一片恭维声中就显得格外刺耳。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刘侍郎之子就第一个发难了，“打杂的，你笑什么呢”
只见那人小厮打扮，脸上却没有唯唯诺诺的谄媚之态，反倒是那双眼睛亮的惊人。“爷的诗自是好的，辞藻华丽，却少了点人气。”
还真敢说!辞藻华丽，却少了点人气
华而不实呗！
宋钰面上不好看，心中更是恼火。
他自小得名师授业，更是被陛下亲自选为太子伴读，得到的资源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这区区一个跑堂的，竟也配质疑自己
“你来作一首。”
跑堂的竟也不推辞。
他越过几双虎视眈眈的怒目，淡定的执起笔，不过片刻，一首小诗跃然纸上。
众人围观，你看看我，我看看他。
这群官家子弟面面相觑，大家多少有些才华在身，却愣是没找出什么不妥。
这诗措辞简单质朴，却诗中见画，意境高远，确实是难得的好诗。若严格论起来，的的确确比宋小王爷的略胜那么一丢丢。
宋钰什么都没说，他深深的打量了跑堂的一眼，领头走出了杏花楼。走时不忘将两首诗一起带走。
他旁边那群叽叽喳喳的货，出了门还不忘放狠话要弄死跑堂的，宋钰一个眼神扫过去，立马世界清净了。
这跑堂的自然是李长枫了。他来四五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虽然被掌柜的收留，好歹有了一个容身之所，但那个小小的酒肆喝酒的人少，看书的人多。即使喝酒，喝的也是一个铜板一海碗的烈酒，有钱人谁会来这偏僻的地方
生意差的有时连掌柜的自己都快吃不饱饭了，偏偏他自己又毫不在意，赚的多的时候就吃的好些，赚的少了，就一碗稀粥对付过去。
如今又多了长枫长林两张嘴，都是串个子的年纪，吃的多，饿的快，长林年纪小，顶不得事。李长枫只得找份营生，刚好碰上杏花楼招工，便毛遂自荐，填了空缺。
打听到李长枫是个参加会试的举子后，宋钰心里倒没有再觉得别扭了。他本就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学无止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输了就是输了。
况且那小子说的没错。他自小就被卫国公保护的极好，凡是出现在他眼前的东西都经过精挑细选，小到书房摆放的一枝鲜花，从不见花败之时，大到传道授业的恩师，教授武艺的师父，都是整个四五城赫赫有名的。
他的世界本就是权力富贵堆砌而成，他的身份也使得他从来不会听到不同的意见。
男人有时候就是脑回路清奇，那些捧着他，敬着他的人，他向来看不上眼，倒是这个小小的跑堂引起了他的注意。
自那以后，宋钰经常出入杏花楼。
一个雅间，一壶好酒，几个精致的小菜，就能坐上一天。
他每次来，掌柜的都很有眼力劲的让李长枫去伺候着。
说是伺候，门一关，两人谁伺候谁都说不定。
起初，李长枫还顾虑着宋钰的身份，不敢太过放肆。时间一久，见宋钰确实和那些眼高于顶的公子哥不一样，也就不再顾忌。
二人时常为一篇文章的观点，一句诗词的用词，争得面红耳赤，但一杯酒下肚，也就化干戈为玉帛了。到了后面经常聊到兴时酣畅淋漓大醉一场。
科考在即，宋钰本想让李长枫到国公府领个闲差，好让他可以安心准备科考。但李长枫拒绝了。他知道宋钰是想帮他，但朋友之间，本就在身份上天差地别，若是接受了单方面的馈赠，那这友情也就变味了。
宋钰也不勉强。朋友么，自然有说不的权利。唯命是从的，那是奴才。
宋钰在李长枫的影响下接地气了很多，而李长枫也在和宋钰的一次次争辩后受益匪浅，两人对彼此榜上有名这件事都不觉得有何不妥。
李长枫，李归宁，你是不是傻？就不能等上一等？我视你为友，你却连这等大事也不和我商量一下，着急忙慌敢去投胎吗？
宋钰想起故友，心中烦闷郁结，他心知以李长枫的为人绝不可能勾结西蛮人，更不可能傻到将书信藏于住处。他定要还李长枫清白，也不枉相识一场。
今日这自称胡卿卿的女子行为诡异，是故意引起他的注意？还是别有所图？
胡卿卿自然没有什么企图，她在四五城也就那么几个相识之人，她难得放下心防，得了片刻轻松，却不知道她这些举动在那几个人心里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