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老先生请节哀
堂内红袖添香。
美酒佳肴无数。
元绅刚拿起一块红色的同心结，正打算品尝。
这东西叫做同心生结脯，是将生肉切成薄片，打一个同心结，风干后成为肉脯零食。
还没放在口中，屋外忽然传来了响声。
“王节帅到！！”
大唐只有一位王节帅。
屋内众人立即起身，元绅急忙放下手中肉脯，看向门外。
身穿淡墨色圆领长袍的王忠嗣带着一群亲随，大步流星走入宴席，腰间悬挂的横刀上下起伏，格外引人注目。
“怎么是他？”
“谢斜呢？”
二十三世家代表愣了愣，没预料到与他们见面的是王忠嗣。
按理来说，王忠嗣十天前离开长安，也差不多该到了陇右。
难道…
谢斜之所以诛杀元世悖，是王忠嗣的指使？！
众人心中倒吸了一口冷气。
若是王忠嗣有这种想法，那就更让他们头疼。
不过也好。
王忠嗣这人好说话一点，换做是谢斜前来，在场的众人别提有多难受。
身怀仇恨的元世悖肯定不用多说。
二十三世家代表，各个都是上流人士。
与一介少年商谈，谄媚附笑，想想就觉得别扭。
脸色如常的世家代表脸上浮现笑容，熟络道：“王节帅安好。”
“诸位久等了，先坐吧。”王忠嗣淡淡开口，迈步坐在了宴席主位。
他没有第一时间谈起和谈的事宜。
刚离开长安，在路上的王忠嗣忽然收到了谢斜传来的信件，告诉他直接前往渭源城参与宴席。
顺带着讲述了这段时间陇右发生的事情。
诛杀周家周定远，平叛金城，重夺兰州控制权。
诛杀元家乱贼元世悖，设计坑杀元家军五千人…
一桩桩战绩触目惊心，王忠嗣整个人都懵了。
你就先回来十天左右。
捅出来这么大的篓子？！
鄯州城里的那五个世家无足轻重，杀了就杀了，但元家的人可不一样，元家可是望族，在朝廷内很有声望，动了陇右元家，就意味着得承担关中元家，以及其他关陇世族的怒火！
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王忠嗣再震撼，也得乖乖跑到渭源城给谢斜擦屁股。
谁让这小子是自己培养的接班人，在长安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呢？！
底下的世家代表看不出王忠嗣到底在干什么。
来都来了。
那就早点谈妥以后的相处关系。
关陇五世家之一的李家，率先抛出引子：“王节帅，你手底下出了一名猛将啊，谢斜大唐杀神之名可谓是如雷贯耳，我等常常听到他的英勇战绩…”
“是啊，多亏你提拔了谢斜担任陇右节度副使，他一回来，陇右便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王节帅真是慧眼识珠，竟从一众死囚之中挑出了谢斜这个好苗子。”
众人七嘴八舌。
意在试探王忠嗣是否指使谢斜针对陇右世族。
王忠嗣低头吃了一碗羊皮花丝，用绢帛擦了擦嘴唇，不紧不慢道：“谢斜能有今日成就，主要是他自身的能力。”
“诸位十七八岁时，能像他一样面对千军万马犹然不惧吗？”
“实不相瞒，我这般年纪时，还在和太子整日嬉戏玩闹，谈论长安曲江的花魁…”
话到此处。
世家代表附和的笑了笑。
只不过，笑容里面充满了苦涩。
王忠嗣的这几句话，变相的说出了谢斜就是他提拔的。
没有王忠嗣点头授意，谢斜的上升速度怎么会这么快？短短几个月之内从一介死囚翻身成为陇右节度副使，跨越了几个阶层！
“再来说说和谈这件事吧。”王忠嗣正色望向众人，沉唔道：“我早就找过各位商谈陇右诸事，可惜各位都给推脱了，今日能欢聚一堂共商陇右事宜，我很开心。”
一开始担任陇右节度使时。
王忠嗣便找过陇右世家。
结果陇右世家根本不给他这个面子，知道和谈就是让利，以各种理由推脱。
那时候的王忠嗣身兼四镇节度使，兵权握得越多，危险就越大，顾忌也就越多。
陇右世族就是拿准了这一点，所以无所畏惧。
底下众人笑不出来了。
元绅藏在桌下的手攥成了拳头，暗自咬牙。
这是在嘲讽他们。
要不是有谢斜这颗老鼠屎，他们永远不会参与今日的宴席！
尻的欢聚一堂！
分明是被逼无奈，形势所迫！
打量着众人吃瘪的神色，王忠嗣莫名愉快，忽然觉得谢斜给他安排的这个活计还不错…
他疑惑道：“诸位为何唯唯诺诺？面带苦涩？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哈哈，没有没有。”
“王节帅说笑了，我其实也打算挑个时间拜访你，这不是家里有事脱不开身嘛，况且你也在忙着石堡城一战，我不敢打扰。”
“是啊是啊。”
“开心，怎么不开心？！哈哈哈哈！”
众人强行挤出笑容，干涩的哈哈大笑。
“别装了！”元绅涨红了脖子，拍桌道：“王节帅，有话直说吧，这次我元家退步了，你也莫要欺人太甚！”
他如何笑得出来？
儿子元世悖的尸首至今未曾得到。
家中丧事未过头七。
元家军五千士卒的损失也没有盘算…
王忠嗣说的话宛若一刀刀朝着他心头捅。
痛！
太痛了！
王忠嗣明知故问：“这位老先生是？”
元绅额头青筋跳动：“老朽元绅，元世悖之父！”
“节哀。”
元绅愣了愣，拳头再次砸击桌面，怒叱道：“欺人太甚，这是你谈事的态度？！”
“忠嗣说错了话吗？”王忠嗣端端正正的坐在首位，眉毛下压道：“元家不想谈可以离开，但是谢斜会做什么事，我也说不准，我和他都宛若废人，临死之前拉着一些人一起死，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你！”元绅伸手指着王忠嗣，长须抖动，胸膛剧烈起伏。
“你什么你！”
“快坐下！”
周边的世家代表急忙拉着他入座。
半惶恐半讨好的开口：“节帅多多担待，元老先生将将丧子，难免有过激之语。”
“和谈之事，还请节帅给出个脉络，我等必定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