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荒唐，荒诞
王忠嗣的兵权必须收回。
这一点无论他是否交构东宫，是否杀害冯督军，是否谋逆，结果都不会改变。
年轻时的李隆基不用担心儿子们篡权夺位。
因为权力在他手中。
岁月染白了他的头发，朝阳总会落幕。
晚年时他愈发自私，先是设计杀了自己的三个儿子，改立李亨为太子。
他担心任何影响自己位置的人。
李亨和王忠嗣从小关系亲近。
王忠嗣现在手握四镇重兵，如果有一天起了谋逆之心，太子李亨一呼百应。
这种局面，李隆基不想看见。
“陛下……”
几十年的画面走马灯般浮现，王忠嗣喃喃自语，难以置信的望着那个一手培养他长大的男人。
君臣之情。
父子之情。
破碎…消失…
来之前王忠嗣预想过很多结局，但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而且李隆基应该知道真相，不会重罚。
没想到，李隆基连证据的真实性都不判断，直接下了他的兵权……
一旁。
几个侍卫抓住了谢斜双手。
谢斜扫了一眼侍卫腰间横刀，决定走投无路时就拔刀杀了那个昏君。
当然，局面还没有到那种地步。
现在杀了李隆基，除了不知道有多少的指数点外，谢斜没有半点好处。
人没有，地盘没有，和他相关的人全部受到牵连，这些天所做的努力竹篮打水一场空。
能继续待在陇右是最好的，迅速壮大声望和势力，逼迫安禄山反叛，趁着安史之乱揭竿而起。
“父皇…父皇…儿臣真的没有勾结忠嗣，你要相信我啊！”
李亨快要急得哭出声来了。
三位皇子死的场景历历在目，他担心自己也沦落到那种结局。
他怕死！
他不想死！
多年隐忍，退步，为的就是坐上皇位。
他这个父皇，活得太久了……
“身为一国储君，如此狼狈成何体统，回去坐着。”李隆基冷冷开口，看着李亨这软弱无能的样子就来气。
但也很满意。
只有这样的太子，才可以放心。
“呵呵…”
安禄山和李林甫两把圣人的刀，在这种时候旁观看戏。
李林甫本想提出再立太子，但看李隆基的态度，今天提出这件事容易惹得不快。
遂继续补刀道：“禀圣人，老臣也有一事要奏。”
“何事？”
“老臣查明，王节帅部下子将王忠明，曾派谢斜与九名亲兵保护叛贼杜侍郎逃往凉州。”
这一刀补得。
右相党派的人直呼好刀法。
谢斜是王忠嗣提拔的子将，王忠明也是王忠嗣提拔的子将。
其狼子野心，无所遁形！
眼见李隆基又要发怒，堂中忠心大唐，或受到王忠嗣好处的官员跪在地上恳求，求情道：“王节帅忠心耿耿，心怀君恩，望圣人明鉴！”
“念在王节帅这些年抵御外敌，战功赫赫，还请圣人从轻发落！”
老臣嚎哭大殿。
一把鼻涕一把泪。
王忠嗣所做的事，天下皆知。
这些年他带兵覆灭突厥，与吐蕃交战数次，戎马战功，伤痕累累。
如此对大唐忠心耿耿的名将，何以落到此等下场？
大唐已经失去了太多忠臣，不能再失去王忠嗣这样的顶梁柱！
“求圣人开恩啊！”
望着一群迂腐老臣的模样，安禄山冷笑不已。
有用吗？
越是求饶。
越是显得圣人做错了。
这群迂腐老臣，竟敢质疑圣人的决定！取死之道！
圣人不会犯错，罢免王忠嗣兵权，这天下就只有一个三镇节度使。
可惜啊，胡儿最乖巧懂事，圣人才不会罢免胡儿的兵权，嘿嘿…
李隆基没有回话，眯着眼打量堂下老臣，正当他要宣布最后的通判时，身边忽然响起了一道轻灵婉转的女声，语气略为软弱：“三郎，你总说王节帅是您最信任的义子，给他一次机会如何？让他戴罪立功，率领陇右士卒攻打石堡城，夺回九曲地区。”
转头看向杨玉环少女般纯粹的眼神，李隆基神情错愕，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向来知道分寸的贵妃，竟然开口替人求情？！
不像是被人控制…
难道真是因为自己常常念叨忠嗣的忠心，贵妃心软了？
突如其来的变数，让李林甫愣了愣。
反应过来后，急忙大喊道：“王忠嗣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圣人未曾将其处死已是隆恩！万万不可纵容贼子啊！”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吉温等人慌忙配合，心里暗骂贵妃怎么在这个时候多事。
本来十拿九稳的事。
因为杨玉环这一句话。
弄得李隆基心里面有了些许动摇。
直接罢免王忠嗣的兵权，确实有点太不顾君臣之情了。
要不……
李隆基斟酌许久，叹息道：“罢了，既然爱妃求情，那就留你一条性命，收回朔方、河东、河西三镇节度使印，命你镇守陇右，收复河曲之地。”
“三年之内未有成效，则诸罪并罚。”
荒唐！！！
这是在场众人心里的第一想法。
家国大事，后宫嫔妃一句话就能左右？！
圣人真是越来越荒唐了！！
想了想，殿中老臣觉得这或许是圣人委婉的说法。
圣人还是看重他们这些老臣的……
“谢圣上隆恩！”
“谢圣上隆恩！”
老臣喜极而泣，仰天高呼。
李林甫和安禄山等人则是咬牙切齿，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
留下一镇兵权？
让王忠嗣以后报复他们吗？！
双方恩怨已结下，圣人这一招，削弱了太子李亨的势力，又能牵制李林甫独断朝政。
不愧是圣人，帝王之术炉火纯青啊！
“王节帅，还不叩谢隆恩？”
高力士的呼喊在耳畔响起，劫后余生的王忠嗣回过神来叩谢，又忍不住发问道：“请问圣人，谢斜如何发落……”
“自然…”李隆基刚想开口说谢斜死罪，给李林甫等人吃个甜枣。
却不想身旁杨玉环笑吟吟道：“谢斜献上两首绝曲，三郎已答应赦免，自然是跟随节帅戍守边疆，为国效力。”
李隆基眉头紧锁。
心里有诸多疑问想询问杨玉环。
但这句话，还真的是他说的。
“圣人，万万不可啊！叛贼谢斜诛杀我大唐督军使，已是谋逆之罪！”
右相一党不甘心。
弄不垮王忠嗣就算了，一个区区子将谢斜也弄不死？
杨玉环硬着头皮，彻底豁出去了：“诸位大臣是要让三郎做失信之君吗？”
“这……臣等绝无此心！”
满朝文武支支吾吾，不敢继续多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圣人一诺，重诺千金。
皇上无信则无德，他们再继续劝，就是再让李隆基失德失信……
众人心里不解，杨贵妃今日话怎么那么多？！
王忠嗣和谢斜一直待在驿站，是怎么讨好贵妃帮他们求情的？！
总算成了…
还是贵妃给力。
谢斜震开身边侍卫，冷冷打量李林甫党羽，将他们长相记在心头。
他想杀人。
其他人是暂时不能杀，这些右相走狗，杀了不影响大局。
来一趟长安，总要带一点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