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御宴,献曲
咚咚——
日暮,暮鼓响起归家的讯号,长安城内行人渐少。
兴庆宫内烛火通明,位高权重的大臣按照身份高低站位,恭贺圣驾。
队伍前方站着的是李亨,身后跟着儿子广平王以及诸位封王皇子。
李林甫背着双手站在官员队列之前,好似雄鸡昂首,抬头挺胸。
在他身旁的王忠嗣神情平淡,看不出情绪。
再往后。
谢斜跟着一群大臣,一袭白衣显得格格不入。
队伍中没有安禄山,这家伙得圣人恩宠,扭着肥硕大臀提前去接驾,随圣人一同前来。
谢斜眼观鼻,鼻观心,在想着张良娣所说的话。
就在他和王忠嗣前来的路上,李亨的轿子与他们同行,通过张良娣转述太子一党正在尽力保住王忠嗣的权利。
并且还愿意交好谢斜,只要他忘却了谢家的事,转投李亨脚下,李亨可以既往不咎,扶持他成为一代名将。
王忠嗣当时有些犹豫。
有太子的帮助,他或许能保住兵权,谢斜也能继续待在军中成长。
这是个不错的建议,代价是他往后真的成为太子一党的追随者。
但…谢斜开口拒绝了。
能自立根深,凭什么给你当挡箭牌?
我疯了不成?
“圣人至!”
思索之间。
明晃晃的轿队浮现眼帘。
接驾众臣振奋精神,行礼高呼:“臣等恭迎圣驾!”
御驾直接停在了勤务楼前,众臣快步跟上,随同李隆基一起入内。
一身黄袍的李隆基落座,看见了王忠嗣,脸色顿时显得沉重。
随后见到笑容讨好,动作滑稽的安禄山,他脸上才浮现些许笑意。
“胡儿有何礼物要献给贵妃?”
安禄山早就等着李隆基这话,当着一众大臣的面取出红布包裹的银盒,像一只螃蟹一般迈开步子,噗通跪在圣人面前,看向杨贵妃道:“胡儿给贵妃献礼!”
“这倒是个精致玩意。”李隆基掀开红布,拿起银盒把玩几番,随后递给了身旁杨贵妃。
杨玉环注意力全在宴席中的谢斜身影上,哪有什么心思管礼物。
小贼身穿一身白袍,风度翩翩。
啐。
是人面兽心!
待会这小贼可千万别当众念献给她的曲子啊!
“贵妃,不喜欢这这份礼物吗?”察觉到杨玉环的心不在焉,李隆基皱眉问道。
“啊,喜,喜欢。”杨玉环收起银盒,勉强笑道:“胡儿有心了。”
“嘿嘿,贵妃喜欢就好,你开心了圣人就开心,胡儿选的礼物就值了……”
安禄山依旧稳定发挥。
彩虹屁拍得李隆基哈哈大笑。
“圣人,臣也有礼物献给贵妃!”
等他笑过了,一直默默打量在场历史人物的谢斜忽而开口。
雪白衣衫令李隆基意识恍惚刹那,仿佛看见曾经少年意气风发的自己。
他想起来了少年的身份。
除了认识的,现场少年只有谢灵之子谢斜,发配边军后屡立奇功,被称为大唐杀神。
“哦?谢将军有何礼物?”
“听闻圣人和贵妃喜好音律,臣有两曲献上。”
在场众人眯着眼。
都在观看谢斜到底搞什么花样。
负隅顽抗而已,凭两首曲子就想保住性命,真以为他的曲子是仙乐耶?
“这谢斜,真是作死。”
李亨垂眸,攥紧了酒杯。
从谢斜和王忠嗣拒绝那一刻,他已彻底绝望,决定不再关心两人之事,今日重心在于保全自己。
作死就作死吧。
别牵连到我就行。
“原来这就是谢斜……”
大唐杀神之名在长安流传,石堡城战绩人人皆知。
难以想象,杀敌上千的杀神,竟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裴宽,李豫,张汀(ting),杨玉瑶等人纷纷侧目,为其容貌身材而惊艳。
李隆基看着稳重如山的王忠嗣,也不清楚两人再玩什么花样,反正都是徒劳无功,让他们再挣扎一下也无妨。
“唱来听听。”
“若是唱得好,朕定有大赏。”最后一句充满讽刺意味。
毕竟在音乐大家李隆基看来,出身边军的少年不懂诗词歌曲。
在他面前献曲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哗众取宠。
“臣献丑了。”
谢斜鞠躬拱手,嘴角略微上扬。
遂起身朗朗道:“臣一介叛将之后,承蒙君恩,为君所器,戍守边疆,兢兢业业,今随王节帅赴长安述职,触景生情,得两首拙作献于圣人,以报君恩。”
“不错。”
李隆基听得很顺耳。
杨玉环美眸隐隐有怒意。
高力士弯着腰疑惑不解。
安禄山直呼棋逢对手!
“请两位大家为我弹奏……曲。”谢斜走到宫廷乐师处,找到李龟年和谢阿蛮。
李龟年很好认,风流不羁长相较为独特,或许这就是艺术家的特殊之处。
谢阿蛮乃是名震长安的舞妓,从小入教坊司习舞,色艺俱全,虽已年近三十,风韵犹存。
交代两人之后,铮铮弦音响彻大殿,悠长婉转。
杨玉环一听就知道是水调曲,想着该怎么表演才不被怀疑…
“贵妃,你有些走神,可是身体不舒服?”
“没,没有,身体很舒服。”
慌乱回复后,杨玉环面色一怔,自己这是说了什么虎狼之词?!
都怪谢斜小贼,弄得自己心神意乱。
她整顿思路,解释道:“我在想谢将军唱的词若是不错,圣人会赏赐他什么。”
“他若令朕满意,朕可饶了他做的那些事。”李隆基大度一笑,早已得知李林甫准备铲除谢斜和王忠嗣一事。
削弱王忠嗣兵权是他授意的。
这个养子从小和李亨一起长大,身兼四镇节度使,再不削弱兵权,李隆基实在是难以放心。
还是胡儿好。
懂得打压河北五姓七望等世族,又懂得讨好他欢心,并且还是个没有根基的胡人。
虽没有打过什么胜仗,但安禄山这把刀扼制了河北世族,就已经是大功在身。
大殿中琴音悠长。
谢阿蛮一袭洁白霓裳裙,在月下翩翩起舞。
同样白衣如雪的谢斜,嗓音低沉开口:“天宝五年月圆夜,御宴,感怀故乡亲友,作此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