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玉灵子
青檀的小手很柔软。
又很凉。
沈修感觉自己好像抓着一团冰丝面料，滑滑的，让人忍不住轻轻揉捏。
“放手。”
手的主人语气冰冷，没有丝毫感情。
此时，沈修和青檀躺在城外的一处干草垛上。
危急关头，青檀使出一枚红色的远遁符，将二人传送到了此处。
这堆干草垛像是陈年老草，草杆粗硬，扎在身上有些痛痒，闻起来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
沈修没管青檀的话，仍在装晕。
左手上传来的柔软触感，一时间让他忘记了右手被贯穿的疼痛。
青檀坐起，冷艳的眸子盯着沈修。自己让他放手，他不仅装晕不放，甚至手上的力道变本加厉。
毫无征兆，她扬起左手，在空中抡了个圆圈，最后重重地落在了沈某人的脸上。
接着草垛上，响起一道凄厉的哀嚎。
沈修握着右手腕，右脸肿起老高，嘴角残留着一道粗粗的血渍，一瘸一拐地跟在青檀的后面。
被一巴掌扇“醒”后，沈修仍然没有松手的意思，结果被一脚踹下了干草垛，“咔”的一声，脚踝磕到石头上，应该是骨裂了。
青檀并没有给他治伤。
灵力空虚的沈修，只好拖着残破的身躯，愤愤地跟在后面。
青檀的个头高挑，差不多到沈修的眉毛处。同时她身材玲珑有致，从后面看，纤细的腰肢，萝裙下的臀部若隐若现，乌黑的秀发系成一只马尾，伴随着她的脚步甩来甩去。
“你叫什么名字？”
“”
“你为什么要救我？”
“”
“你要领我到哪去？”
“”
“我知道你，你是道门的人。”
“”
“这位道友，能先给我治疗一下伤势吗？”
“”
无论沈修怎么问，青檀没有答复他一句。
难道她是聋子？
终于，青檀领着半瘸的沈修，来到了青云堂。
落日余晖下袅袅升起的炊烟，以及老远便能听见的，孩童们玩耍叽叽喳喳的欢笑声，勾起了沈修不是很遥远的记忆。
怪不得一路上看着有点熟悉，原来是从青云寺去往青云堂的路。
曾经自己每天都会接送信佛的老娘，早上从家里出发到青云寺，晚上闭城前再把老娘从青云寺接回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多年，直到去年老娘去了西天享福。
青云堂就在这条路线上。
一开始老娘会要求沈修买些点心给青云堂的孩子们送去，后来沈修嫌麻烦，直接把银子给了青云堂的负责人，省去了中间的环节。
现在想想，银子应该都被贪去了，还不如买食物，至少那些孩子们真的能吃到。
“青檀姐姐，你回来啦！”一个绑着双马尾小女孩冲上来，抱住了青檀的腿，奶声奶气地说道。
青檀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
不一会，其他小朋友也发现了青檀的身影，蹦蹦跳跳地将青檀围了起来。
“开饭啦！”
随着一声呼喊，小朋友们撒起小腿儿，不约而同地向饭厅跑去。
“慢点儿，慢点儿！”
饭厅的门口，一位中年美妇弯着腰，护着孩子们，生怕他们相互挤压跌倒。
“师尊，我把他带来了。”青檀撂下一句话，转身进了饭厅。
玉灵子走到沈修面前，温声道：“你就是沈宪安吧。”
沈修没见过这个女人，她看上去大约四十多岁，身穿灰色素袍，笑容温和，举止优雅，青裙美女叫她师尊，难不成是太平道的道尊？
他行了个礼：“晚辈沈修，见过前辈！”
玉灵子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只见他衣袍脏乱，头发上插着枯草，手上和胸前血迹斑斑，但样貌俊朗，五官清秀，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蓬勃的朝气。
唯一的缺点是右脸有些红肿。
她微笑着挥起衣袖，带动一阵清风，吹到沈修脸上。
风中夹杂着淡淡的皂角香气，沈修如沐春霖，之后丹田中涌动起一股热流，发出淡淡青光，顺着四通八达的经脉，抵达全身。
须臾间，骨肉痊愈，伤痛消无。
沈修活动了几下手脚，受伤部位完好如初。
“多谢前辈治伤！”
这位阿姨不仅长得漂亮，还这么善良，自己都有点不想努力了。
“贫道是太平道第二十三任道尊，道号玉灵子。那是贫道的弟子青檀。”
玉灵子转过身，向饭厅走去，同时说道：“天色已晚，若不嫌弃，便请与我一同用斋。”
沈修跟在她后面，进了饭厅。
饭厅十分宽敞，七八张桌子摆放整齐，桌子上的菜虽然不多，有鱼有肉有菜，丰盛且营养均衡。
几十个小朋友有说有笑地围坐在桌子旁大快朵颐。青檀也在其中的一张饭桌上，跟孩子们一起。
玉灵子领着沈修来到角落里的一张空桌，从厨房的锅中盛了些菜，又取了两副碗筷，摆放到桌子上后，自顾自吃了起来。
不同于其他桌的叽叽喳喳，自己这桌十分安静。
面前这位太平道的道尊神情恬雅，举止端庄，没有和自己交谈，眼中好似只有面前的饭菜。
有时候长辈与你交谈会让你尴尬，更尴尬的是长辈根本就不与你交谈。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沉默。
沈修挠了挠头，拿起碗筷，趁着玉灵子夹菜的间隙，才好意思用筷子精准地把肉夹到自己碗里。
吃饭的功夫，沈修偷偷打量起身边的青檀。
跟自己的大侄女相比，二人的容貌精致程度不相上下。
沈雨柔的特点是英气，打扮一番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青檀则是冷艳，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但好像这种孤傲不针对于孩子，因为她现在跟小朋友们一起笑的模样还是很可爱的。
要问哪个更漂亮，出于亲情滤镜，沈修果断觉得青檀更漂亮。
至于自己那吃货大侄女，怎么说呢。
那小子有点奶。
道门讲究清心寡欲。
在饮食方面以清淡为主，同时不可贪多口舌，故而玉灵子很快便吃完了碗中的米饭。
见沈修在偷偷观察自己的徒弟，便道：
“青檀年方十八，这个年龄若是寻常家女子，早已嫁做人妇。”
沈修心中暗道：此言差矣，有的人也是十八，不仅没嫁人，反而被退学了。
“沈公子若不嫌弃，不妨与青檀结为道侣，你二人双宿双栖，一同济世救人，方显福缘深厚。”
“啊？”
沈修嘴巴大张，嘴里那咀嚼了一半的花花绿绿饭菜差点洒了出来，之后急忙吞了下去，摆手道：
“玉灵子道长说笑了！”
说罢瞄了眼隔壁的青檀，后者好像没听到玉灵子的话一样，抿着嘴巴微笑，一脸宠溺地看着身边的小朋友抱着碗吃的满嘴都是。
婚姻大事，岂能如此草率！
看青檀此时的状态，对比她之前的一副冷得结霜的模样，沈修有理由相信，她大概率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女人。
或者精神分裂。
更重要的是，天上能掉馅饼吗？假如前世一位姓马的叔叔，准备将女儿嫁给素不相识的你，顺便让你继承他的亿万家产，这个时候，你不禁要扪心自问：我何德何能？
望着沈修这副模样，玉灵子淡淡一笑：“无妨，只要你加入了太平道，以后有的是机会。”
加入太平道？
原来是这美人计啊。
用美女来做诱饵，来勾引我是吧。
沈修缓缓说道：“沈修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黄品武夫，何德何能，让道长邀我入道？”
玉灵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想知道今日埋伏你的是什么人吗？”
沈修顿了顿：“应该是太子的人。”
玉灵子眼中闪过一丝赞叹，随即点了点头：
“不错。你破了燕王失女案，导致上台伯被杀，故而太子对你怀恨在心，这是显而易见的。”
接着她一转话锋，颇有得意地问道：“那你知道上台伯拐卖幼童的真相吗？”
年轻人，你可知道，贫道这些日子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夜里潜入皇城十余次，几乎寻遍了皇城的每个角落，房梁上的灰都快被贫道的鞋底擦干了，至此方才搞清楚这案子埋藏的真相！
玉灵子挺胸昂首，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微笑，静静看着沈修，等着他向自己求教案子的真相。
沈修则在思考，到底要不要把自己的推理全盘托出？
玉灵子会不会有什么私心？
须臾，思考过后，沈修觉得玉灵子还是值得信任的。
她完全没有害自己的理由。
遂说道：“对于上台伯案的真相，晚辈确实有一些自己的见解，但都是猜测，没什么证据。”
“哦？那你不妨说说看。”
沈修为难地看了看四周，这些孩子虽然年龄不大，但也能听出来好坏，当面讨论这些事，无异于给他们幼小的心灵带来第二次伤害。
玉灵子意会，玉指一弹，一张由灵气编织的无形遮罩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饭厅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沈修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好。首先，晚辈认为上台伯并非拐卖幼童，因为从事后调查来看，除了现有的青云堂的这些孩子，完全查不到那些已经被售卖的孩子的信息，因此，上台伯应该是只拐不卖。”
“若是这样，势必会造成孩子越来越多，因此这些孩子必然稳定的销路，或者说去处。”
“太子酷爱白菜，上台伯投其所好，经常以马车为其送菜，这些孩子便隐藏在马车中，被偷偷运到了太子府。”
“太子曾经患过重病，被监正治治愈，落下了不能生育的隐疾。但我怀疑监正根本就没有治好太子的病，太子为了活命，方命上台伯为自己拐来幼童，以用某种邪术为自己续命！”
“现在的两个疑点是，监正是否真的没有治好太子，第二是，世上是否有此恶毒的邪术。”
“其实晚辈正打算去求教监正，恰逢监正没在钦天监，从钦天监返回的途中，遭遇了太子手下的埋伏。”
“不知道长是否知晓其中细节，可否为晚辈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