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右相
当日夜间，长安的雨也停了，右丞相府。
“夫人，老爷从早朝回来开始已经在院里站了一天了。”
“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右丞相杨肱就这样站在院里，面无表情，宛若一尊雕塑般屹立，望着天上的那轮月，一动也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家夫人披着衣裳，手中还带着一件走出房门，就在远处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忍不住走上前替杨肱披上一件。
“刚下过雨，别凉了身子，老爷这是又想不通了？”
杨肱回过头来，望了自家妇人一眼，良久之后才摆摆手道：“无事……在家不谈国事，夫人，回吧。”说着就牵着自家夫人的手往屋里走去。
当年杨肱状元高中，却只入宫中从一名小小编撰做起，谨遵少说多看，少听多做，方才在京城之中扎下根基，往后得以一路平步青云，做到了如今右丞相一职。
而教导他为人处世的老师正是当朝左丞相——张瑜，他曾说过‘朝廷之上，官大一级压死人，凡事都须谨慎一二，该忍的忍，该低头的低头，尊卑有序固然不错，却也勿忘了读书人的风骨和脊梁’。
他今日于百官于大殿之上向监国等人警示施压确是为天下苍生，但细细回想也不知是对是错……
“许久不见老爷有这般愁容了。”
杨肱夫人与他乃是结发夫妻，杨肱贵为当朝丞相，而她只是个目不识丁的普通女子，可磕磕绊绊过了大半辈子，她实在太懂杨肱了。
“到底是瞒不住你的。”杨肱轻笑一声，“老师就要出山了。”
“嗯。”
杨肱夫人应了一声，并不多问。
“老师此番出山……”杨肱似乎自言自语起来，“夫人，我已不知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老爷心中是清楚的，我知道。”夫人挽起杨肱的手，“您是大盛的丞相，您觉得应该做的，就是大盛现在最需要做的。”
杨肱瞧着眼前这张日渐衰老的面容，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春风得意，荣归故里，接她回京的那天。
“若有机会，我也想如老师那样，远离朝堂，做个富家翁，好好陪你下半辈子。”
夫人似懂非懂地笑起来，率先走进屋子，“那里的话，老爷再退，满朝文武又该唯谁马首是瞻呢？我会陪着您的。”
杨肱望着眼前人的身影，心里暗叹一声，嘴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只怕是有缘无份啊！
……
庄十三一行人本是星夜兼程，中途不曾歇脚，就害怕身后有追兵追上他们，不过昨夜自打海东青又传回一封密信之后，李莽发现他们已经偏离原本去南阳的路，而是被庄十三带到了一处群山包裹中的村子。
来到小镇之后，此地多是些务农的平民百姓，督卫府的势力也未渗透，，沧海镖局一帮子人按耐不住酒瘾，一路上可把这群糙汉子给憋坏了，拿了几块碎银子，在酒铺子里面买了两壶酒据说是江南那边极品的花雕酒，安定国则被安排去购置干粮。
等到这些事都准备好了后，庄十三带人来到了偏僻处一家废旧的客栈。
占地倒是不小，四四方方的二层小楼，外面有院子，马槽里面还拴着几匹马，显然已经有人提前一步到此。
“到了。”
“里面是什么人？”小剑拉住庄十三，对于他突然改变路线，显然也并不知情，“这和你之前说的不一样。”
“自己人。”
庄十三率先走进客栈，悠扬的笛声在客栈中飘荡回响。
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吹着长笛，一头长发披散在肩，身着藏青色长袍，头戴玉冠，腰带上佩一枚园玉，挂一柄长剑。
庄十三示意众人不要上前，待一曲终了，男子放下笛子。
小剑与老刀分别警惕起来，他们感应到客栈之中还有人！
几乎在男子放下笛子的瞬间，一道身影从客栈屋顶上跳下来，却是一名女子，她粉面薄唇，姣好的面容似乎带有几分愁色，身后负长剑，身上穿了件白衣，不同于那种若隐若现的白绸，倒像是一身丧服白衣！
这一双男女怎么看都不似常人，却也不像督卫。
“此曲如何啊？倘若不是生活所迫，我想我亦有成为一代乐师的天赋啊。”男子用笛子拍着掌心，朝庄十三那边抖了抖眉问道。
小剑猛地一颤，浑身好似起了鸡皮疙瘩，“那你怎么不去做乐师啊？”
男子摇摇头然后微微闭上双眼，猛猛叹了一口气，“唉，终是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啊，想我这般……”
“别废话！”小剑比了比拳头。
“自然是乐师挣得银票太少，王某一个月花销实在是不够啊。”男子挠了挠头，委屈地说道。
小剑掩嘴笑了笑，“原来也是掉进钱眼子里去了。”
庄十三清了清嗓子，然后恭敬地朝那一男一女拱了拱手，“王师兄，贺师姐，许久不见。”
男子与那位身着丧服的女子亦回礼。
男子哈哈大笑道：“唉，无需多礼，你我相识多年，此事办成，分些银子与我即可，倒是你这副小白脸，师兄属实是认不出啊，若不是瞧见你手中素心剑，可是要大打出手咯。”
此二人亦为藏器一员，吹笛男子名为王灿，丧服女子名叫贺晓枫，他们与庄十三今日相约于废弃的客栈，是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