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开封
无殇，原属祁王麾下，占一方城池——清宁城，由秦家父子统筹，是天下最为庞大的杀手团体，组织之内规矩严明，等级划分森严，对外号称‘无事不办’，自帝京长安一役之后，天子重病生死不知，祁王谋逆入狱，无殇亦成为了监国口中反贼，清宁城被屠，秦家父子身亡，余下的无殇已散落各地，连那些组织里的高手，一夜之间也销声匿迹。
从沧州营救出部分无殇后，庄十三已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沿途也停下来一次，也只是为了马儿歇息一下。
依照规划，从沧州一路南下，避免节外生枝，他打算只在开封、洛阳、南阳三府歇脚整顿，过南阳后再南下不日即可抵达无双城。
这也是顺利的情况，只能寄希望于过三府时不要出意外，想必郑浩纯的死，督卫府那边已经有消息了。
是郑行亲自来报仇呢？还是派上面几位来呢？
无论谁来，都是他要担心的事儿。
眼下，急匆匆逃命携带的干粮吃得差不多了，得赶快到开封府补给。
想到这，庄十三手中缰绳握紧，加快了镖车的速度。
安定国再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车厢盖，然后从自家镖局兄弟口中得知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杨老镖头不忍心抛下那块招牌和出生入死的兄弟，遂决定将沧海镖局的牌匾带到无双城。
镖车一路行着，外面喧闹嘈杂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撩开车帘，安定国手撑着身子靠在旁边，看了一眼外面，密密麻麻的人挤在路边一处粥铺旁，他们大多穿着破烂衣服，道路旁边还有很多临时用树叶、树枝、石头搭起来的简陋帐篷。
很快，他脑里就出现了那个词——流民！
送镖途中，安定国就曾见到不少，多是一群可怜人聚在一起，出没在各大州府城外。
“哇哇哇，不得了啊！”小剑盘腿坐在庄十三旁边，一只手放在额头上，放声惊呼着。
庄十三望着那被围得水泄不通的粥铺，那一个个流民张牙舞爪，恨不得把熬粥的锅都吞下去，当真是可怕。
“大人！求您赏口饭吃吧！”
此时，一个身影不顾一切地站在镖车前面，连庄十三自己都吓了一跳，若不是停车及时，这人怕已经被撞得粉身碎骨了。
那是位妇人，她面黄肌瘦，手如枯木，穿着单薄的衣服，看样子已经饿了很久。
庄十三低头看去，妇人身后还藏着一个小女孩，她同样穿着单薄，脸上挂着鼻涕，一双赤足在风中瑟瑟发抖。
“大人，一口就行，不多的，我不用吃饭，够她一口就行！”妇人当场泪眼婆娑地跪下，头磕在地上。
“大哥哥，我有饼。”车厢内，李莽家的小姑娘探出头来，将自己怀里捂着的烧饼递到庄十三手中。
庄十三刚欲跳下马车，却被旁边的小剑按住，“这事，我劝你不要管，你能救她一时，救得了一世吗？”
庄十三没有多做思考，跃下马车，来到妇人身边将人拽起，却让旁边的小女孩怯怯地退了几步。
“吃的。”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把手中烧饼掰成两半，一半递给妇人，一半递给女孩。
忽然，庄十三脑后一凉，这股寒意并非似杀意那般纯粹的冰冷，反倒像是被野兽盯上了一样，被许多饥肠辘辘的野兽盯上……
庄十三转头望向四周，一眼望去，原本粥铺的流民已有大半朝自己围过来，眼里竟是贪婪的目光，那目光却不是注视着自己，而是，那对母女手中的烧饼。
妇人将大口吃饼的孩子护在怀中，警惕地看着四周。
“说了，劝你不要管，像这对母女，粥铺都挤不进去，你还给那么大块烧饼，是嫌她们活不长吗？”
不知何时，小剑已经站在了庄十三身后，双臂环抱，扬起脑袋。
庄十三深吸一口气，右手下垂，拇指已按在素心剑剑柄之上，“那我便护她们吃完。”
“那你能护她们一辈子吗？无双城不去了吗？臭小子，流民就该吃苦，杀郑浩纯，我以为你变了，看来，并没有，她们吃完了，走吧。”小剑从庄十三身旁插肩而过，在他耳旁低语道。
闻言庄十三看向小女孩，女孩腮帮子鼓鼓的，嘴里显然塞得满满的，见庄十三望来，冲他挥了挥手。
“大哥哥，你真好看。”
庄十三低下头，默默地朝镖车走去，为了防止半路被认出，伪装用的疤痕和皱痕已经被去掉，换来另一张按照某人预想捏出的俊男脸。
“啊！快跑啊！——”
“杀，杀人啦！”
“当官的，杀人啦！”
骚乱声打断了庄十三的脚步，他眯着眼望向不远处的粥铺，骚乱开始蔓延的地方。
视线中，熬粥的锅被掀翻，粥铺之中，几个官差被一群流民团团包围，即使手中握着刀刃，却是肉眼可见的害怕，抖如筛糠，嘴里还在不停骂骂咧咧。
“你们这帮贱民，我们给你发米粥，送被褥，还不知足，连官都敢打！”
流民们已是个个眼睛通红，尤其是在见血之后。
“老子闺女被你们掳进去，至今生死不明，今日不给个说法，生吃了你们又怎样！”
“就是，就是，怕个卵，你们这帮假仁假义的狗官！”
“狗官偿命！”
流民们群情激愤，纷纷是呐喊起来，将官差们越围越紧。
庄十三回到镖车车辕上坐下来，远远看着一切，这事儿他管不了，动静太大了。
那些官差终于是不再一退再退，举起手中兵刃和流民打成一团，人越聚越多，双拳难敌四手，几个官差很快被淹没在人海中。
许多流民甚至也打作一团，去抢粥铺剩下的残羹剩饭，叫骂声、惨叫声混在一起。
还有不少人趁着官府应付不来，浑水摸鱼，偷偷溜进了开封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