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庄主
管家等人也是慌了神，这动静怕不是要打起来，他们紧张得推门而入，面前的场景不禁让人咂舌。
正厅内摆出一张金丝楠木大板虎纹方桌，上面各种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应有尽有，距离大厅最近的桌前，有三个男子脚踩檀木弯腿凳僵持不下，他们眼神交锋，杀机弥漫，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这种情况谁敢上前啊！就连守卫在外的督卫也只默默地站在原地，因为他最清楚面前这三个人的本事。
怕是自己多说一句，下一刻，便要身首异处了。
突然，老管家被吓懵的脑子恢复过来，率先走到大厅内，目光也望向坐在最里面的那个人。
此刻，方桌上还坐着一位青衣少女，她腮帮鼓鼓的，似乎在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
送信的仆从哪见过这阵仗，还以为是饿死鬼投胎。
之前的一番动静似乎并没有打扰到少女，直到老管家的接近才蓦然地惊动她，少女竖起耳朵，眼睛直接扫了过来。
少女表情呆滞，接连打了两个嗝，然后她好像发现自己噎住了，赶紧伸手拍了拍胸脯。
“咯~”
她余光瞟见旁边的酒坛子，侧身背对众人抱起一坛酒，咕噜咕噜，仰头灌了好几大口，随后才一副享受地又打了一个嗝~
见到老管家还看着自己，青衣少女喝完酒后勉强把之前吃的东西都咽了下去，才继续开始吃东西，这次却是小口小口啃咬，或用筷子一块块夹，时不时还斜瞥一眼旁边的老管家，一双堪比桃花的狭长眼眸，眉毛微微上翘，灵动无比。
“小姐，你忘了……”
“那，那个谁，取我的剑拿来，再去后厨搞点蒜来，本庄主要拍几瓣蒜解解腻。”
老管家一脸无奈地说道：“可别再用您的剑拍蒜咯。”
“哎呀，那么大块板子，不拿来拍蒜多可惜啊，快去，快去。”
支开老管家以后，青衣少女扔掉筷子，徒手拿起一只鸡腿，美滋滋地啃起来，一边吃一边打趣地看着那三位。
“我说，一坛酒，三位至于放这么久吗？赵大人，您别养鱼，干完了，咱们再续上就好啦。”
只见其中一位抱着酒坛子的男子，嘴巴抽了抽，“这坛子再喝完，今天怕是要睡过去了。”
少女眨了眨眼，然后开心地笑了，“你们三个老家伙，一坛酒都给你们撂倒了？太逊了，太逊了，好吧，你们用些手段，我就当没看见。”
那少女明显是在取笑他人，说完话还孜孜不倦地又抓起一块猪脚，神情认真严肃，仿佛手里的猪脚是什么生死大敌。
外面站着的那位仆从早就看呆了。
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个青衣少女到底哪里来的胆子，敢坐在桌子上和那三个大人如此说话。
这可是二督卫‘枭首刀’——赵敛，三督卫‘斧镬鬼’——刘堂，四督卫‘剜心爪’——陈颠。
三个名号，无论那个，自己在督卫府里听到，都要跪地三拜，半点多余心思都不敢露。
怎的，三位大人被这般取笑，还是一副怒不外泄的状态啊？
真是见了鬼了。
“二大人，督卫府紧报，请您务必过目！”
仆从第二个走进大厅，半跪于地，呈递上一封书信给抱着酒坛子迟迟不肯下嘴的二督卫赵敛。
“哟，督卫府来的，跑这么远啊，怎么，二大人那坛子酒，你要帮他喝了不成？”
里面的青衣女子手中美食已换成了一串烤鱼，她话虽是说给仆从听的，那双澄澈的眼眸子却是看着赵敛三人。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这般不懂规矩？若扫了酒兴，便用你的脑袋做酒杯子。”
一旁的刘堂只提了一句，便让仆从举着书信的双手颤抖不止。
陈颠则默默地坐到凳子上，表情淡漠，丝毫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他注视着青衣少女，隐约露出些许警惕之色。
赵敛接过仆从递上来的书信，摆了摆手示意两位看门的督卫把人带出去。
两个手下丝毫不敢忤逆赵敛的意思，当场把仆从拉扯到大厅门外，重新合上了门。
“唉，你新来的吧，不要命啦！”其中一个督卫用手肘顶了一下仆从，低声说道。
仆从为难道：“可我手上是急报，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耽搁了怎么办？”
督卫白眼道：“这是锦绣山庄，不是咱督卫府，莫要乱闯，也是会掉脑袋的？”
听人这么一说，仆从越发好奇那青衣女子身份，瞧了瞧大厅内又嚷嚷起来，他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丫头何许人也？竟能与三位大人共饮？”
督卫闻之，赶紧示意他噤声，把人拉到一旁，悄咪咪地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人物，瞧她那德行，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我估摸着啊，就是个暴发户，长安水深啊，若能结识我家大人，那可就有了靠山。”
仆从被说得一愣一愣，“我怎么觉得那女子地位非比寻常呢？怎么还骂人家了？”
虽心中疑惑不解，但他看到旁边督卫那副睿智的眼神，便知这不是自己能探究的事情，只能小心翼翼地离开了这座神秘山庄。
大厅内，赵敛淡淡地看了一眼书信，摇了摇头，目光转向刘堂与陈颠。
“二大人，莫要扫了兴啊？”
青衣少女看到赵敛收起信函，好奇地打量了一下，然后轻轻笑了起来，继续享用手中的美食。
“楚庄主，督卫府有要事，不知我等可否先行一步？”赵敛一脸和气地说道。
“难道陪我喝酒就不是大事吗？赵二大人，有闲工夫管这管那的，那要不要先考虑还钱给债主啊？”
“这……”
赵敛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没有人答话。
“去年冬至，督卫府设宴，借五十万两黄金”
“去年除夕，督卫府包括麾下分府皆摆酒设宴，外加送监国贺礼，借五百万两黄金。”
“今年开春，开设十余座分府，借二百万两黄金。”
“共计七百五十万两，按我山庄规矩，你三人掏不出钱来，就该给我做牛做马，陪我喝酒，算是抬举三位了。”
青衣女子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张账单，上面惊人的负债数目，着实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赵敛此刻已是揉着额头，满脸无可奈何，还好周围无旁人，不然这张老脸都快丢尽。
悔不该当初操之过急，落得如今债务缠身，竟成了陪酒客。
“楚庄主，您不用一直强调，老夫心头疼，你摆这么大一桌，不就是想拖住我们三个吗？明说即可，赵某，能办的肯定办到。”
刘堂在旁冷声说道：“若是我等出手，就没有活路了。”
提到这，少女认真思考了一番，忽然变得闷闷的，心情有些不太好，“我可不喜欢被威胁，这样吧，六百万两，换你三人禁足百天，不得踏出长安城半步。”
六百万两，足以大部分债务。
“怕是不妥吧，毕竟……”刘堂话说一半，旁边的赵敛已经开口打断，并且一口答应下来。
谁，都不会和钱过不去。
此约既成，赵敛怀中那坛酒终于可以放下，三个督卫自不会在锦绣山庄多做逗留。
少女拍了拍赵敛的肩旁，语重心长道：“说到做到，六百万两哦。”
将欲踏出大厅的赵敛突然转头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天生的剑胚子？你爹让你入学院三年，应该是想你集百家之所长，这个是对的。若是不嫌弃，仇老大想收你为徒，做亲传弟子。”
虽然赵敛说了很多，但少女总觉得第一句话好像在骂自己一样。
“收债主当徒弟，天下没有这个道理吧？”
赵敛皮笑肉不笑，沉默下来，缓缓说道：“楚庄主是好算计，但此次沧州，我督卫死人中有一人叫郑浩纯，今早郑行已收到消息，您要护的人恐怕……毕竟杀子之仇啊。”
下山路上，刘堂不解地问道：“二哥，为何要将郑行之事告诉她？”
赵敛脸色阴沉不定，看不住心思变化，却始终是一路笑着下山。
大厅中的少女耷拉着脑袋，眼睛余光时不时瞥向桌旁的糕点，随手拿了·一块桂花糕，突然全身抖了个激灵，预感到大事不妙后，一不跑，二不躲，而是囫囵吞枣般将整个糕点塞进嘴里，然后拍拍胸口，在原地束手待毙。
“庄主，你，你怎么……唉……”
不知何时，老管家回到了大厅之中，他看着满桌的残羹剩饭和少女油滋滋的双手，想开口教训几句，却又舍不得，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回来的老管家背后多出一柄剑，其剑身宽大厚重，长度绝非普通刀剑可以比拟，浑身泛着蓝光，纹路如云，冷冽至极，暗蓝色的色调让人心生寒意。
少女懵懵懂懂，右手持巨剑拍蒜，左手托腮，没有开口，两眼有些放空，扭头怔怔地望着远天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