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别逾矩
冯团高挑的身子缩成一团蹲在她脚边,满足的任由她抚摸着头发,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姐姐,我天天都在想你,只有姐姐身边才是我的家,只有姐姐是这世上真心在意我的人。”
吴梦听着他声音里无尽的凄凉的落寞,鼻尖不由发酸,心疼的捏捏他的肩膀,“你受苦了——” 不用说,她也知道他在那个半路父亲的家里过的不会太如意,所以才一直想要找回他,不远千里,却还是错过了。 “我寻着你寄来的毕业照去找你,可是人去楼空,后来去大学找你,也说没这个人。”
冯团抬起脸解释道,“我毕业不久就搬去了重庆,大学也换了,我忙着学业就没有给你写信。后来我想回来找你,却打听到你离开了槐树。”
原来,她在找他,他亦是,天意弄人错过了。 “只要能见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你要在这长住,还是只是回来看看?你留下来好不好,以后和姐姐一起生活,姐姐会照顾你。”
冯团漾起个大大的笑容,“好,以后我就和姐姐一起生活,他们不要我,还有姐姐要我。”
“他们……为什么不要你?”
吴梦怕触及他的伤心处,问的小心翼翼。 冯团目光冷了下来,不以为然的嗤了一声,“林老头有了新儿子,自然不再需要我这个私生子。我是被他们轰出家门的,怕我将来分他们得财产。幸好以前偷偷存了点钱,不然都回不来。”
吴梦痛恨林老爷,他需要儿子就把团团强带走,不需要了就直接轰走,她从没见过像他这么残忍无情的人,他根本不配当个父亲。 不过他不要团团也好,倒是正合了她的意,让他们姐弟团圆。 “方才我一心在你身上都没主意,那个跟在你身边的女人是你妻子?”
冯团有些冷淡的应道,“是林夫人给我选的,一个寡妇的女儿。”
从他简短的介绍里表露出了轻视。 “不能光凭身份地位评价一个人,无论如何她都已经是你妻子了。”
冯团握着她的手指有些微凉,将她的双手抱在自己掌心揉搓,渐渐热乎起来,把暖呼呼的玫瑰蜂蜜茶塞到她的手里。 “我知道。林夫人给我选她既是想侮辱我,也是不想让我有强大的妻家依靠。但她人还不错,贤惠体贴,也很细心,是个合格的好妻子。”
“那就好。”
吴梦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脸庞,五官立体俊朗,眉眼清冷疏离,对她却依旧依赖信任,仿佛这十年的离别根本不存在,他们从没在对方的生命中缺席过。 “姐姐不在意你能从林家得到什么,我只希望你能过的幸福快乐。”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传来轻盈得脚步声,冯团的妻子崔秀容掀帘进来,轻声细语的道,“先生,饭摆好了,用饭吧。”
冯团从地上站起来,给崔秀容介绍道,“这是我姐姐吴梦,是我最亲的家人,以后跟我一起叫姐姐。”
崔秀容笑着应了声,立马尊敬的称呼了吴梦一声姐姐。 “初次见面我也没准备见面礼,这跟手链是我比较喜欢的,送给你,希望你别嫌弃。”
吴梦把手腕上的一根缀着星星装饰的细手链解下来送给她,崔秀容双手结果,得体道了声谢。 崔秀容忍不住的抬眼悄悄打量面前的女人,模样清秀气质出众,举止打扮都不俗,不像这种小地方的女人,显然是见过世面的。 自嫁给冯团第一天,她就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新婚之夜,冯团在梦魇中不停叫着‘姐姐’,自那之后她便明白,这个人在他心中地位非常。 冯团拉着她聊了许久,一直聊到天黑,吴梦这才准备起身回家。 冯团再三挽留她,让她以后和他一起住在这,这个院子虽然不大,但只有他们夫妻两人住,空房间很多,住在一起更热闹,更亲近。 “我在诊所住习惯了,赵根等我回去了才关门。两地隔得并不远,也就十多分钟的路,以后随时来就是了。”
吴梦习惯性的就想摸他的头,老是忘记他已经长大了,都是娶了老婆的男人,不再是以前的小孩子,失笑的把伸出的手收回来。 “你没住在庄园?”
冯团很惊讶,他以为……想到什么问题,凝气眉头试探的问道,“你和四少爷……成亲了吗?”
方才他一直故意忽略这个问题,他实在不喜欢何令珍,从以前到现在,一直不喜欢。 吴梦苦涩的勾了勾嘴角,“我现在住在诊所,就是我们以前买的铺子,本来说开中药铺,后来你不在,就转开成了西医诊所。”
冯团心里是高兴的,抑制不住的欣喜。 她没有嫁给何令珍,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也是他乐于见到的,但看她眉间的伤情,知道她们肯定发生了很多事情,才会到现在都没有在一起。 惊讶、欢喜之后就是愤怒,何令珍只会给她带来伤痛,他根本配不上姐姐。 “他是不是负了你?我去找他,给你报仇!”
冯团容不得任何人欺负吴梦,以前就是这样。 眼看他就要跑出家门去找何令珍算账,崔秀容在后面着急的追着,吴梦沉着眉头喊了一声,“你给我回来,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就要去找他报仇。”
吴梦的话很管用,一叫他回来,他立马就收住了脚,在大门口站了一会,转头大步朝她走来。 “当初你和他郎有情妾有意,我都看在眼里。他在何家一言九鼎,只要他想娶你,谁也没法反对。你心心念念都是他,现在却住到了外面,不是被他辜负还有什么原因!”
“团团,我的事让我自己处理,感情的事外人插不了手。我从不怀疑他对我的情意,只是有些事情需要一点时机,我和他总是差点缘分。”
“我管他时机不时机,他把你耽误到现在,我绝对不能放过他。”
吴梦看他气急败坏、兴冲冲的样子,一下笑出声,拉住他的胳膊安抚住他。 “以前那么沉稳寡言的小少年,怎么越大反而变得越急躁。难道你也嫌姐姐老,三十岁了还没嫁出去很丢人?”
“姐姐要是一辈子不嫁人,我就养你一辈子,永远不会嫌弃你。你没嫁给他,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是气他伤害了你。”
吴梦心里温暖的一塌糊涂,“有你这个贴心的依靠,姐姐就更加什么都不怕了。”
“以后有我保护你,再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第二日赵根准时来开诊所门,今天还把弟弟妹妹带来了,大过年的呆在家里无趣,带到街上来热闹热闹。 吴梦还在梦乡里,她起的比较晚,赵根也不去后院打扰她,就在诊所守着。 就连赵根都感觉到她变了许多,以前她是诊所里最勤快的,不管寒冬酷暑总是第一个来开门,然后开始打扫,之后何医生才会来。 现在却是日上三竿也不见得能起来,整个人像是少了一鼓气,没了以前的精神头。 何令珍抱着袋包子径直往后院去,敲了敲门,等不到回应,直接进了主屋。 “怎么还没起,别赖床了,起来吃包子。”
何令珍朝床上窝成一坨的人喊了一声,被子里的人动了一下,却没有应答,被口封的更严实了。 何令珍无奈的叹了一声,上前把被口拉开,拍了拍她黑黝黝的脑袋,“该起床了,再不起就中午了,过年的好时光都准备在床上度过吗?”
被口被拉开,凉风灌了进去,吴梦又往里缩了缩,发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马上就起,别催了,催人起床最没道德。”
何令珍无奈的笑着摇头,漂亮的瞳孔映着屋外投来的阳光,折射出五彩的光,璀璨夺目。 “什么时候养成的坏毛病,强词夺理。快起来,等会去庄园吃饭。”
何令珍在院子里等了半个小时,吴梦才咬着包子打开门,迎面的凉风吹得她肩膀瑟缩,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将大衣的扣子一颗颗扣好,围巾一圈圈缠住脖子。 “等一会,还有人跟我一起去庄园。”
“谁?”
还不及吴梦回答,一个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我。”
何令珍转身看去,意外的挑了挑眉,他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冯团和崔秀容迈过中间的小门进了院子,径直走到吴梦身边,将她手里的包子拿走,换上了夹肉锅盔。 锅盔刚出炉,有些烫手,扑鼻的香味让人食指大动,吴梦心满意足的咬了一口,满嘴留香。 “怎么,四少爷不想看到我?是做了亏心事害怕见我?”
吴梦拉了拉他的袖子,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别乱说话。 何令珍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和调侃,如沐春风的脸上漾着笑容,“你回来了,小梦的心结也就放下了,以后多陪陪她,她很想你。”
冯团表情很不友善,目光暗沉又不屑,“我和姐姐的事,用不着你多嘴。你以什么立场和我说这些话,摆正你的身份,别逾矩。”
说完拉着吴梦就走了,经过何令珍身边时顿了下脚,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警告。 这一幕突然和十年前搬入庄园那天得情景相撞,当时的冯团敏感又任性,害得吴梦在风里等他生了病,何令珍教育他要学会体谅吴梦的艰难。 而现在,他长成了大人,能够为姐姐撑起保护伞,而何令珍已经没了并肩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团团,团团——” 吴梦想挣开他的手,冯团却一丝不放,反而拽的更紧,强硬的一齐离开了诊所。 回到熟悉的小弯子,冯团突然有些恍惚,入眼的景致一如曾经,一点都没变,站在高高的斜坡上举目望去,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靠山而立的庄园独树一帜的伫立在中央,占据着最醒目的位置,让人一眼就被它吸引。 踩着脚下的土路,笔直的前方连接着庄园的东大门,当年那辆带走他的汽车就是从这里开走的,车轮的痕迹早已被时间掩盖,心上碾过的痕迹却从不曾消失。 二太太看着眼前多出来的两位客人,老半天才认出来,惊喜的张着嘴却一下子喊不出名字,只能激动的指着手臂。 “这这这……” “是的二太太,他是团团,我的弟弟。”
吴梦把她溜在嘴边却总是说不出来的名字念了出来,二太太惊喜的一拍巴掌,“哎哟喂,老天爷,可把你等回来了,这都多少年了,连他名字都快念不出来了。”
“我也是昨天在街上突然才见到他,还以为看错了,都不敢认。”
二太太拉着冯团来来回回的瞧,“没变没变,我一下就认出来了,还是那么不爱说话。”
冯团礼貌的打着招呼,二太太热情的把他往屋里呆,屋子里烧着炭火,比外头暖和许多,便把外套都脱了。 二太太关切的问着他的生活,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听说他都娶妻了,不由感叹时间的流逝,曾经的孩子们一个个都长大了,她也变老了。 “你不会再走了吧?林家那种地方,以后都别再回去了,槐树虽小,却是个有人情味的地方,有亲人有笑声的地方才叫家。”
冯团看了看吴梦道,“短期内没有离开的打算,以后的事再慢慢看,不过不会再和姐姐分开了,无论去哪儿都会带着姐姐一起,姐姐就是我最亲的人。”
何令珍姗姗来迟,打了声招呼就回了自己屋里,吴梦也跟了出去。 冯团想追上去,却被二太太拉着说话脱不了身,接着门帘一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门口。 “赵爱华怎么会在这?”
冯团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直言不讳的叫赵爱华的全名,鼻息中带着浓浓的厌恶。 赵爱华被个小辈直呼大名,脸上自然挂不住,却又不好直言训斥。 如今情景大变样,她早不是仗着儿子掌控整个何家的赵夫人,冯团也不再是仰人鼻息的孤儿,她再没了底气和立场对他指手画脚、呼来喝去。 她只是个寄客,人在屋檐下,首要学会的就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