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长大后的团团

    转眼寒冬咧咧，又到了年关，吴梦问何令姗要不要回家过年，何令姗没有犹豫的摇头决绝，她和martin已经习惯了两个人的春节，而更大的原因应该是不想撞见老宅的人吧。　　经过两年的萧条，今年的春节稍稍恢复了活力和喜庆，吴梦整天呆在屋子里闷得慌，想到外面去晃晃，刚好何令珍来了诊所，两人就结伴出了门，让赵根自己守着诊所。　　街上卖年画、卖烟花、卖糖葫芦的吆喝声喜庆热闹，人流匆匆，大家都在准备着置办年货，孩子们围着画糖画的小摊位嚷嚷笑笑。　　不知不觉走到了自家的丝绸铺，两人都停住了脚步，望着里面冷清的铺面，心里有些怅然。　　往年春节大家都要做新衣，是铺子生意最好的时候，现在一场旱灾让百姓们受到了重创，生意也更着冷清许多。　　吴梦想进去看看，还没跨进大门就听见一阵难听、尖酸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进去一瞧，就发现大宝小宝也在，还有一个烧成灰也忘不了的男人。　　大宝怒目瞪着面前的一对男女，把小宝护在身后。兄妹两人已经显出了身高差距，大宝要比小宝高五公分，身形也更健壮，往小宝面前一站，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　　“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陈康占据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的冷呲他一眼，手指一下一下戳着他的脑门，“怎么和你老子说话呢？这就是你外婆教你的教养？”

    “别乱认亲戚，我没爸爸。”

    大宝偏开脑袋避开他的手指，毫不示弱的顶了回去，陈康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　　“白眼狼，没老子，哪儿来的你们两个！当子女的不认老子，是天大的不孝。”

    “你那么想当老子，和你老婆生去，别乱攀亲戚，我嫌恶心。”

    说着就喊铺子里的伙计，帮忙把人轰出去。　　“以后不准他们进我们店里，见一次轰一次。”

    伙计们应了一声就要动手，陈康发怵的后退了一步，身边跟着的女人花枝招展的冷笑起来，“哟，派头还挺大。喔，对了，这是何家的店。不过……你是何家的主人吗？一对寄人篱下的可怜虫。”

    小宝躲在大宝身后吓得脸色有些发败，听见最后这句话，一下子爆发了，冲出来仰着脸冲那女人大喊，“我们不是寄人篱下的可怜虫，外婆和舅舅说过，我们是何家的孩子，是何家的主人。”

    倔强的脸庞上又是愤怒、又是忐忑。　　“那可说不好。你外婆现在有了亲孙子，哪儿还会稀罕你们。”

    “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我们早就没关系了，你们还跑来纠缠做什么，不要脸！”

    小宝不经大脑喊出这些话，反应过来时只觉背上一阵汗湿，全身肌肉都紧绷着。　　陈康没想到这两孩子这么难对付，和他说话毫不客气，面子被扫，气地扬手就想给他们点教训，结果手臂突然被人抓住，反剪在身后，膝盖一疼，一下子跪倒在地上，脸匍匐着贴着地面。　　旁边的女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尖叫了一声，下意识要大喊，一下对上吴梦警告的目光。　　吴梦冷觑着她，眼睛轻飘飘的往边上一瞥，“老实站边上去，别插嘴。”

    语气平淡，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却极有震慑力，那女人立马老老实实下来。　　“陈康，我当初怎么和你说的，重复一遍？”

    何令珍动作潇洒的制住陈康，一手抓着他的手臂让他无法挣脱，一条腿曲压在他的背上，让他没法直起身子。　　“痛，痛……”陈康一个劲的痛呼，根本说不出话来。　　“手不想要了吗？重复！”

    何令珍一声警告，腿加了些力往下压，陈康的哀嚎声更加凄惨，表情都开始抽筋，囫囵着回答道，“永远……不出现在……大宝小宝面前。”

    “记得就好，那你出现在这是想干什么？”

    “我，我就是刚好路过，说几句话而已。我错了，我错了，放了我，我手要废了！”

    陈康满头都是汗，脸色刷白，何令珍却并没放过他，不急不缓的道，“我家大宝小宝说的很对，你个大男人跑来欺负两个孩子，真的很不要脸。这里不欢迎你，以后别来了，听到没？”

    “听到了，听到了……”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下一次，腿就真的要折了。你知道的，我对你毫无耐心，我现在都是压着脾气在说话。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会忍不住让你提前去地下给姐姐请罪。”

    “我知道了，再也不会了。”

    何令珍一放手，陈康立马四肢并用的爬起来，一刻不等跑出了铺子，像是背后有猛兽在追，狼狈至极。　　跟他一道的女人看他走了也想跑，被何令珍轻声喊住了，“管好你的嘴，别乱说话。大宝小宝是我何家子孙，他们姓何，跟这个姓陈的半分关系都没有，明白了吗？”

    “明白……”女人胡乱点头，用力的咽了口口水。　　吴梦好奇的多问了一句，“我上次见着他的新老婆好像不是你？”

    女人立马回答道，“我是他第四任老婆，才成亲两个月。”

    吴梦冷呲不语，瞟了她一眼，女人立马心领神会的跑了。　　小宝低落的垂着脑袋，眼睛湿润润的，大宝心里也不好受，却还要故作无所谓的安慰妹妹。　　“你们在这干什么？”

    何令珍转移话题问道。　　大宝回答道，“外婆让我们给店里的伙计送过年钱，每人还发了十尺布。”

    “事情办完没？”

    “办完了。”

    “那就一起回去，外婆应该在等了。别因为不相干的人影响心情，过年要开开心心的。”

    小宝用力点头，把眼眶里的泪水憋了回去，扬起嘴角露出大大的笑容。　　除夕当天，二太太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团年饭，家里所有人都聚齐了，团聚一堂，一个不缺，心被填的满满的，充实而幸福。　　吴梦虽然不是何家人，却与何家人没两样，在庄园过了除夕，初一一大早就去了何令姗的家，带了一堆礼物，也陪她们热闹热闹。　　吴梦想带他们母子回槐树看看，何令姗怕遇到熟人，不愿去，最后只得吴梦自己回去。　　正月初一，街上热闹非凡，舞狮队浩浩荡荡的敲敲打打着走过，所过之处都会聚集许多人围观，孩子们围着笑和尚跑来追去，欢喜大笑。　　吴梦也忍不住驻足观看，这支舞狮队人不算多，只有披着狮身的人上蹿下跳，配合默契，一双灵动的狮眼吧嗒吧嗒眨动着，此外还有两个敲锣手，一个摇着扇子的笑和尚，和两个随行收钱的人。　　舞狮队每路过一家门面，带来热闹和吉庆，门面主人都要掏钱，给的越多，舞狮队舞得越尽力。　　五么个随着舞狮队的移动跟了一段路，突然在人群里瞧见何令冀，笑着凑了上去，走进才看见长锦和张氏也在。　　“令默哥，你们也在这。”

    “小梦。”

    “小梦嬢醸。”

    长锦主动上来握住吴梦的手，扬着脑袋笑眯眯的望着她，说着新年快乐。　　吴梦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转眼，长锦也长这么大了，快与她一般高了。　　“小长锦，新年快乐。有没有想要的新年礼物，小梦嬢醸送给你。”

    何长锦认真的道，“小梦嬢醸能回来，我就很开心了，我不需要礼物。”

    “嘴真甜。”

    吴梦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又觉得他现在也是个小少年了，不能再当作孩子随便捏脸，手一转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梦嬢醸看，那个敲狮锣的是我外曾祖父，我和爸妈是专门来看外曾祖父的。”

    吴梦顺着何长锦指着的方向看去，那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正激情昂扬的敲打着狮锣，苍老的面庞满是沟壑，但精神烁烁，身体随着狮锣的节奏晃动着，老当益壮的样子。　　以前听说过花姨娘来自舞狮队，从小跟着她父亲到处表演，敲狮锣，还是第一次见到人。　　“花姨娘怎么没来？”

    张氏看了何令默一眼，别开了眼没回答，何令默眼底一抹痛色一闪而过。　　“娘在家帮忙做饭，今天有客人。”

    家里来客人，他作为少爷却不能留在家待客，花姨娘还被当下人使唤干活。　　吴梦知道他们一家过的艰难，也没再多问，继续看着舞狮子。　　花姨娘的父亲身体很硬朗，提着狮锣不停敲打，目光炯炯，和笑和尚配合着转起圈，被一大群孩子围绕起来。　　笑和尚顶着喜庆、慈悲的大面具，乐颠颠地摇着扇子，身行潇洒、诙谐，逗得人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吴梦看的津津有味，很喜欢笑和尚，目光随着他转动。　　笑和尚灵活的扭着颠颠得步伐，转了个身，面向对面得人群，方才站得位置突然露出一个人，矜贵的气度格外醒目，一身精致的格子西装在粗布长袍的人群中更是突出，一下就吸住了吴梦的目光。　　那人显然也看见了吴梦，两人都是一脸意外的互望着对方，眼里有猝不及防的惊喜和激动，狮子在中间舞来晃去，两人却一瞬不瞬的锁定着对方，生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他已经长那么高了，五官也变了不少，吴梦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和烙印在心里的面孔一模一样。　　双手止不住的发颤，她想立马冲上去，两只脚却像钉在了地上，怎么都动不了。　　她看着那个身影穿过舞狮队，直直冲向自己，一个撞力将她紧紧拥抱在怀里，身体控制不住的后退了两步。　　肩上有些重，耳边传来沉重的呼吸声，然后是轻柔到若有若无的呢喃，带着满满的惊喜和不确定。　　“姐姐，是你吗——”　　今年是个重逢的好时节。　　挂念不忘、朝思暮想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吴梦许久都没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为了找他孤身去到陌生的大城市，用尽了所有勇气，却没能找到他。　　惊喜来的太突然，让她有些惶恐，担心这只是错觉，是梦，最后会失望。　　直到缓缓抬起双臂，攀上那坚实的脊背，感受到这具熟悉而温热的身体，听着他那声思念的‘姐姐’，所有不确定都烟消云散。　　她现在可以确定，她的团团回来了。　　舞狮队已经走远了，拥挤的人群也跟着转移，周围变得冷清下来。　　冯团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般靠在姐姐肩头，感受着真切的触感，淌下灼热的泪水。　　“姐姐，我好想你，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姐姐终于又见到你了。”

    姐弟两哭成一团，幸好周围没什么人，也没太丢脸。　　何令默盯着冯团的脸打量了许久，才惊喜的啊了一声，一拍手掌，“你是冯团？这都多少年没见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冯团从吴梦肩膀上站起来，暗暗掩去狼狈，方才还可怜巴巴的脸一下变得冷清。　　“三少爷，好久不见。”

    “真好，你回来真好，小梦这下开心坏了，她这些年一直放不下你，还特意去上海找你，可惜没找到。”

    吴梦不好意思的偏开头整理了一下面容，吸了吸鼻子，紧紧攥着冯团的手，替他整理歪斜的领带，满肚子的话一时间不知道先说什么，反倒沉默下来。　　何令默知道他们要叙旧，就没有打扰，带着家人走了。　　冯团迫不及待地把吴梦拉去了一个四方小院，院子临街，只有一进，但面积很大，只是空空旷旷的显得很萧条。　　吴梦坐在主屋左次间的美人榻上，屋里烧起暖暖的炭火，窗户敞着，清新的空气飘进来，吹的窗口花瓶里的梅枝轻微颤动。　　屋里家具齐全，全是崭新的，缺乏生活气息，像是刚搬进来不久，除了窗边的梅枝，再没了其他的布置。　　冯团怕她冷，从卧房抱了一床毯子和两个垫子，垫子垫在身下，毯子铺在她的膝盖上，然后像小时候一般，蹲在她面前，将头轻轻搁在她的膝头，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　　吴梦自然的顺着他的头发，轻笑出声，“都多大了，还像小时候一样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