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化敌为友
下厅房挨着主院的花园,枝叶茂盛,蚊虫也多,吴梦在南门外的香樟树上摘了许多叶子,用竹竿把树枝勾下来,一片片的采,大宝小宝突然在后面喊了她一声,吓她一跳,差点从斜坡上滑下去。 香樟树种在小坝子和南门间的斜坡上,吴梦稳住脚,一手抱着竹筐,一手拍了拍胸脯,背上都吓出了虚汗。 “你们两个小鬼头干什么,故意吓我?”
吴梦捏了捏两人的鼻头,小宝扑过来拿走她的竹筐,小手在叶子里搅来搅去。 “梦嬢嬢摘这么多叶子干什么?”
小宝边问边抓着胳膊,嫩嫩的胳膊、和小腿上全是蚊子包。 “香樟可以驱蚊子,我做几个香包,你们晚上睡觉时放在床头,就不会被咬了。”
“谢谢梦嬢嬢。”
“梦嬢嬢懂得真多。”
两个小孩嘴吧真是越来越甜,把吴梦逗得很开心。 吴梦和二太太做了一晚上得香包,累的脖子酸,捏着自己得香包在鼻尖闻了闻,味道清新舒畅。 她回了房间正准备休息,房门突然被敲响,声音很急迫,打开门就见阿泉站在外头,两只手不停在身上抓着,隔着衣服还觉得不够,直接伸到了衣服里面,不停得抠挠。 “救救我——” 阿泉满脸写着痛不欲生三个字,都快急哭了,眼睛湿润润得。 吴梦去了阿泉得房间,把她衣服撩开一看,腰上一大圈的水泡,密密麻麻,看的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阿泉还要抓,吴梦钳制住她的手,“不能抓,抓破了更严重。”
“好痒,痒的受不了了。吴梦,你救救我,马上就要头尾相连了,我不想死——” 阿泉说着说着就哭起来,用力挣脱开吴梦的手,继续抓起来。 阿泉得的是蛇缠腰的皮肤病,老人们说一旦等到缠腰蛇头尾相连,就会要人性命,虽然有夸张的嫌疑,但也确实挺麻烦的,对于身体较弱的人来说确实是可能夺命的病。 “你别抓,在这等着,我去找何医生来。”
“别找四少爷,别找他,你救救我——” 阿泉边哭边抓痒,脸涨的通红,满眼祈求的望着她。 吴梦吐了口气,“那你等着,我去给你抓药。”
她不着何令珍,那就只能用中医方法治,毕竟是人命,之前的隔阂也顾不得了,吴梦拿着手电筒连夜跑了一趟顺心药铺。 跑去街上,又跑回来,然后马不停蹄的烧火煎药,一份内服的汤药,还有一份外服的液体药汁。 水泡都被抓破了皮,腰上湿漉漉的,全是浓水,在烛火下折射着水光。 吴梦将她衣服脱了,将外敷的药汁涂抹在她的腰上,轻微的刺痛后便是一阵清凉,也不再那么痒了,能忍受的程度。 一晚上涂抹了四次药汁,又喝了汤药,阿泉终于睡了过去,吴梦则靠在桌子上支着下巴,点着脑袋,听到鸡鸣,赶忙去洗漱。 出门前吴梦写了张字条,叮嘱她怎么用药,到了诊所就开始打瞌睡。 “小梦姐昨夜没睡好?”
赵根收拾着药柜问道,吴梦耷拉着脑袋闷声回答,“根本就没睡。”
“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去了?”
“偷牛——” 吴梦犯困的喃喃回答,突然反应过来那个声音不是赵根,一下抬起头,和何令珍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何令珍弯着腰,与她的视线保持水平,好笑的勾着嘴角,“偷谁家的牛了?”
吴梦咧开嘴角,傻傻的憨笑一声,“你家的。”
“小心我娘找你讨。”
吴梦可爱的偏了下脑袋,“那牛自己跟我走的,我也没办法。”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懂?”
赵根茫然的抓了把头发,果然读书人说话都是云里雾里,十分高深。 晚上回庄园时,吴梦又抓了两副药,又摘了一些冬青叶,碾碎成汁,可以清热镇痛。 吴梦端着药炉在排水沟的空地上熬药,熬好了端进阿泉房间时,胡婶也刚好来了。 “这怎么还在吃药,什么伤风这么严重。”
胡婶掩着鼻子,离床上的阿泉远远的,生怕被传染。 阿泉咬着牙紧张的望着吴梦,吴梦把药碗递给她,让她喝了,回答胡婶道,“她找了个庸医,方子没开好,我重新给她调了药方,还要在屋里休息几天,免得传给别人。胡婶请多担待些。”
胡婶自然不好跟一个病人计较,只说最近赖的活,以后要补回来。 “你们俩以前一句话不说,怎么还帮她调方子熬药?”
胡婶眼睛毒着呢,姑娘间的勾心斗角看的清清楚楚。 阿泉羞赧的咬了咬嘴唇,“以前是我不懂事,这次还要多谢吴梦姐,不计前嫌帮我。”
吴梦笑而不答,她只是秉持为人医者的道德,见到病人总不能视而不见。 胡婶瞧不出什么乐,咳嗽了俩声,转身就走了。 “这是外敷的药,你自己弄,我明天晚上看情况再给你调调方子。再痒也不能抓,忍一周就好了。伤口别碰水,也要少动,忌热。”
吴梦公事公办的语气交代完,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转头就要走,阿泉攥紧了手心,犹豫不决,突然一嗓子喊住她。 “吴梦,谢谢你,这次真的很感谢。”
“我也是大夫,治病救人,应该的。”
阿泉欲言又止,大开的窗户飘进一丝凉风,带着她的声音传进吴梦的耳朵里。 “还有,对不起,其实我有件事……瞒着你。”
阿泉不好意思看吴梦,眼睑低垂着,声音都透着心虚,“周美兰让我给她报信,你和四少爷发生了什么事都告诉她。”
吴梦几乎要笑出来,感情周美兰还在她家里安插了个探子,藏得够深的。 “那你和她说什么了?”
阿泉一脸委屈,“我能说什么呀,你每天回来天都要黑了,吃了饭就回屋,我想说也没什么可说的。”
“你这么委屈,那还是我的错咯。”
阿泉抿嘴低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没想到你会不计前嫌的帮我,谢谢。”
“那我问问你,你为什么讨厌我,我并没得罪过你。”
阿泉表情有些难堪,瞥眼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 “女孩子间……哪儿说得清为什么,就……不喜欢。”
吴梦语结,看来是自己不招喜,还是得怪自己咯。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你最近就呆在屋里,你那病是会惹人得,小心点。”
吴梦离开得时候带上了门,隐约听到里面那声轻松又明亮的应答。 女孩子确实很莫名其妙的,一会无端讨厌,一会又化敌为友,真是多变。 嗯……她自己也是女孩子呀,看来自己活得太糙了。 帮阿泉治过一次病后,两人突然就亲密起来,阿泉看着性子比较冷,其实话也不少,嘴也碎,叨叨叨的,总有说不完的家长里短。 吴梦没她那么爱扯闲话,不过晚上回家有人陪着闲聊,倒也挺热闹。 阿泉和吴梦化敌为友,带着下厅房的其他丫头也跟她熟络起来,多接触些日子,倒发现吴梦是个挺大度、好相处的人,也就越发喜欢她。 女孩子间的情谊就这么如狂风般猛烈袭来,让吴梦有些措手不及。 因为不会说话,她自小就没什么朋友,女孩子的朋友也只有梅子,只是梅子没读几天书就被强行带走嫁人了,再见就是那般的凄惨结局。 面对这些热情的姑娘,她自然是欢喜的,从诊所回来的时候带了些干果分给大家,一群姑娘坐在排水沟空地的古柏树下乘凉聊天嗑瓜子。 “吴梦姐,你在四少爷的诊所干活,每月有多少工钱?”
“你能帮四少爷做手术,工钱肯定很高吧。”
吴梦舔了下嘴角,剥了个松子送到嘴里,“何医生是我老师,他教我西医知识,没问我要学费我就感恩戴德了,哪儿好意思要工钱。不过那个门面是我之前为了和团团开药材铺买的,何医生每个月都会给我租金,算是我的收入。”
姑娘们恍然大悟,一个小丫头道,“那租金应该挺多的吧,你之前还给胡婶买了丝绸的床单被套,那个可贵了。”
小丫头话音才落,就被阿泉悄悄掐了一下胳膊,差点叫出声。 “会不会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们和吴梦姐现在是朋友,以前的事一笔勾销,谁也不许再提。”
阿泉算是里面年纪较大的,有领导性,那些小丫头都听她的,一个个不敢再乱说话。 何令珍从外面出诊回来,赵根勤快的迎上去帮他提药箱,被他侧了下手臂避开了。 “何医生的药箱不让人碰,可宝贝了,别管他。”
吴梦笑着拍拍他的肩,从柜台下拿出书本,“考一下昨天的知识点。”
赵根立马坐在柜台边,郑重又自信,“你随便问。”
“挺有信心的。”
说着就翻开了书。 一个问、一个答,赵根回答的谨慎认真,一个都没错,吴梦颇有点自豪的感觉。 吴梦正想着问些更难得问题,有病人进来,便放了书迎上去。 吴梦把人带进坐诊间,何令珍放下厚厚的皮革书,看了过来。 “哪里不舒服?”
男人用力咳嗽了几声,有气无力的回答道,“头晕眼花,喉咙痛,还发烧,身体也畏寒。听说西药见效快,你多给我开点药,让我好快点。”
何令珍戴着听诊器给他听诊,闻言抬眼多看了他两眼,男人脸色有些暗沉,眼底发青,一副精神靡靡的样子,因为发烧脸颊有些红。 “你心率有些乱,血压也高,是长时间没有休息好吗?看你有些疲劳过度。”
男人眉头一皱,看着很急躁,“你给我开点药就行,我还忙着呢。”
何令珍顿了下笔,边写病历边继续道,“你肺部有湿罗音,有炎症,打一针退烧针,必须好好休息,按时吃药,明天再来看看。”
何令珍开了药,男人着急忙慌的给钱拿药就走了。 “最近换季,感冒发烧的人多,早上我还听见大宝在咳嗽。”
吴梦把钱收进钱箱里,何令珍接话道,“是药三分毒,不必要的时候少吃药为好。”
“嗯,我回去给他熬点橘子水,对咳嗽最好。”
赵根在柜台后抱着根大白萝卜练习穿针,一手扶着萝卜,一手捏着针管,聚精会神的样子有点憨傻,不由觉得好笑。 她当初也是这么练出来的。 “光练萝卜不行,该实际操作了。‘ 吴梦挽起袖口露出纤细的手背,赵根差点蹦起来,一脸惊恐。 “怕什么,之前还看你自己给自己穿针呢,今儿换个人。毕竟你以后更多的是给病人穿针,不是给自己。”
“我,我……” 赵根犹豫不决,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这怎么能一样,扎自己随便下手,扎老师……还有点心虚,下不去手,要是扎坏了可咋办。 “用我练习,我有点精神不济,给我输点葡萄糖盐水。”
何令珍揉了揉额角,说完就大步进了后院的病房,吴梦推了赵根一下,赵根这才回过神来,准备好输液工具端着跟上去。 何令珍躺在病床上,赵根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半蹲到床边,给何令珍输液。 吴梦站在旁边看着,何令珍的视线也落在他身上,赵根紧张的背心有些出汗,但记着一次次的训练步骤,还是顺利完成了。 “不错,步骤很规范,手也很稳。”
赵根紧绷呼吸,听见何令珍的夸奖,一下长舒了口气,嘴角勾起笑容。 赵根乐滋滋的去前面守着,吴梦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我看赵根差不多可以出师了。”
何令珍眼皮抖了一下,这句话的另一曾含义就是,她要走了。 吴梦已经万事妥当,只要确定个日子就可以出发,赵根现在也上手了,她便能放心去上海了。 晚上回家,吴梦去后山的桔子园摘了些新鲜桔子,剥下橘子皮和生姜一起熬煮,小火慢炖了半个时辰,端给大宝喝。 又甜又辣的味道有些烧喉,大宝还是眯着眼睛一口气喝光了。 小宝跃跃欲试的想要尝一尝,抿了一口就倒吸了口气,再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