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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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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物峥嵘的时节,整个庄园如同一个幽然仙境,让人深入其中便流连忘返。  周姨娘不自觉放慢了脚步,感受着院中的惊色,进入了堂屋时,二太太已等了许久。  周姨娘打了招呼,将礼物送上,规规矩矩的坐在客座下首。  “承蒙何医生相助,我和孩子才能平安活下来,这份恩情我一直记着,却不曾来拜访二太太,真是失礼。”

    周姨娘这话有些莫名其妙,给她接生的事都过去一两年了,这会又突然提起做什么。  二太太客套的笑了笑,“救死扶伤是小珍的职责,周姨娘不必记挂在心上。你今儿来可是有什么事?”

    两人并不熟,二太太也不和她多绕弯子,直奔主题。  周姨娘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来都来了,总要替侄女争取一下。  “何医生留学回来也这么多年了,不知道可有成亲的打算?何医生那么出类拔萃、见识广阔的人,肯定有很多姑娘喜欢,我就想替我那侄女美兰问问您的意思。美兰在诊所做了一年多,和何医生朝夕相处,互相了解熟悉,倒是极为相配。”

    二太太用茶盖撇了撇茶汤上的茶叶,抿了一口,“我家小珍还在守孝。”

    “这我知道,二爷的孝期只有不到一年了,若是两人的事定了,等孝期过了再成亲也没事。”

    二太太的冷淡态度让周姨娘知道,周美兰和何令珍的事怕是没戏,但那毕竟是亲侄女,想到她可怜兮兮的哀求,只得硬着头皮再争取一下。  “美兰是我哥哥唯一的孩子,家里难免宠了些,但这孩子心眼是好的,对何医生也是真心实意,为了何医生专门跑到诊所当护士。我也劝过她,这么做不矜持,会让人看轻,但她就是要去,我这个当小姑的也只能成全。”

    二太太仪态端重的坐在上首,认真的回绝的周姨娘。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小珍想法大,他的事都是自己作主,我干涉不了,也不想干涉。而且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两人感情很好,怕是要辜负周姑娘的心意了。”

    何令珍和吴梦的事早已传遍了,但听二太太亲口说出来,算是彻底断了想法。  周姨娘早知这个结果,也没太意外,沉默着不再多提,两人客套的说了会闲话就告辞走了。  周美兰一听提亲失败,当即又哭了起来,撕心裂肺的样子如丧考妣,好不凄惨。  “你根本没用心,你为什么不多帮我说些好话。我一定要嫁给何医生。”

    周美兰耍无赖的抓着周姨娘不放,周姨娘被她搅得头疼,却又无可奈何。  “二太太亲口说了,何医生有喜欢的人了,你还是放弃吧。”

    “我不,我这辈子非他不嫁。我哪儿比不上吴梦,家世比她好,长得比她好,凭什么选她不选我!”

    周姨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也不看看何医生是什么人,人家大老远的留学回来,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他若看不上你就是真的看不上你。”

    周美兰就是不甘心,看求周姨娘没用,就去求蒲乡长,蒲乡长本来不想管这事,结果被她说出的利益诱惑了。  “何医生家田地百亩,还有那么多的生意,又是丝绸又是盐,不知道得多有钱。他成亲肯定彩礼不少,姑父要是帮我嫁给何医生,我就把彩礼给你一半。”

    蒲乡长颇感意外的多瞧了周美兰几眼,以前觉得她笨,没想到还挺精明的。  不过蒲乡长看上的可不止彩礼,何家那么有钱,要是真成了亲家,一个有权一个有钱,两家互相帮衬,好处还多着呢。  想通这点,蒲乡长倒是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不可操之过急,要慢慢筹划。  初夏微燥,吴梦百无聊赖的趴在柜台上,肚子饿的咕咕响。  “怎么还没送饭来?”

    瞧了瞧时间,比平常晚了半个时辰,都要前胸贴后背了。  “我去看一下。”

    朝坐诊间里的何令珍打了声招呼,一溜烟就跑不见了人。  吴梦到丝绸铺所在的街上时,就发现丝绸铺门口聚了不少人,里面隐约传来愤怒的指责声。  李海领着几个伙计和一个中年男人在周旋,面有不耐,却依旧保持着生意人的平易近人。  “我们家的丝绸绝对是没问题的,你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或者碰了别的什么。我们在这做了几十年的生意,从没遇到有人穿我们的衣服过敏。”

    “你是说我故意冤枉你们!”

    中年男人拔高了声音,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吴梦推开门口看热闹的人群,进了店里,李海瞧见她才一下想起时间都过了,还没给诊所送饭,应该是等急了。  “吴护士,饭菜就在后院,你自己拿一下吧,我这有点麻烦事。”

    吴梦看了看气哄哄的中年男人,问道,“这是怎么了?”

    李海头疼的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这人身上过敏,非说是我们家的绸缎有问题。”

    吴梦走到中年男人身边,问道,“我可以看看你身上吗?”

    中年男人眄视着她不言语,李海道,“她是福民诊所的吴护士,会医术的。”

    中年男人这才解了扣子,露出布满疹子的上半身,已经蔓延到了脖子。  “确实是过敏。”

    中年男人听后眼睛一亮,粗声粗气道,“你看,你们自己都承认了,就是你家料子的问题。你们到底搞了什么手脚,你们今儿一定要给我个交代。”

    “这料子确定是从我们铺子买的吗?”

    吴梦询问李海,李海蹙着眉点了点头,“我看过了,确实是我们家的,当时就是他来买的,我还记得这个人。”

    吴梦将中年男人打量了一圈,穿着一身粗布衣,皮肤黝黑粗糙,应该是个苦力人,手里拿的大红长袍与他整个人显得有些不符。  “你应该不常穿丝绸料子的衣服吧,这是给你自己做的吗?”

    中年男人听这话,一下就怒了,“怎么,你瞧不起我个穷人。我嫁闺女,狠了心才花大价钱扯了几尺绸布,才穿一天就成这样了,你们别想赖账。”

    “你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或许你本来就对丝织物过敏,但你平日穿的都是棉布衣服,所以不知道。”

    “这……丝绸还过敏,你哄我呢。”

    吴梦不慌不忙的解释道,“每个人的体质各异,这并非没可能。不如这样,你把这件长袍拿给家里人穿几天,要是别人也出现过敏,说明就是料子的问题,到时你再来找我们也不迟。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你总该弄清楚到底是什么过敏才对吧,免得以后再出状况。”

    中年男人有些动容,看热闹的人们也议论起来,有的人在这买过料子,都是一致的夸赞,帮着铺子说话。  “若真是我们的问题,我们绝不会推卸责任。您先查一查,我们这么大个店在这开着也不能跑了。”

    外面那么多人帮着游说,中年男人终于应了一声,“那我改天再来。”

    中年男人垂头丧气的要走,吴梦喊住他,“我看你身上的疹子不少,不能拖着,你跟我去躺诊所,我给你拿些药。”

    中年男人看她那么会来事,表情更松和了些。  吴梦提了食盒就带着中年男人走了,不知道身后的丝绸铺还有人在议论她,夸赞她反应机灵、懂得多,她的名声也跟着响亮起来。  何令默买的铺子整顿好了,准备开张,二太太和何令珍都去了,反倒是大房的人没来。  大爷不知跑哪儿去了,大太太不来,也拘着胡姨娘不准她来,结果开张时只有何令默夫妻俩前后忙活。  吴梦买了一盆富贵竹当作礼物,长锦乐滋滋的端着小杯子给它浇水,蹲在地上围着它玩。  何令珍则给他介绍了个生意,给点心铺主人瘫痪在床的儿子做个轮椅。  “点心铺老板来找过你?我怎么不知道?”

    吴梦咬着杏子问道,何令珍参观着铺子回答道,“你去提食盒的时候,他来了躺诊所,问我该怎么做康复。”

    吴梦想到那个又闷又暗的屋子,心中不由唏嘘,与世隔绝的在床上躺了二十年,大好的时光都蹉跎了,真是遗憾。  过了些时日,轮椅做好了,点心铺主人就推着大儿子来了诊所,那是吴梦第一次在光线明亮的情况下看清他,瘦的像根竹竿,眼睛不停躲闪,不敢与人对视,但又耐不住好奇。  他在屋子里困了那么多年,对外面的一切自然都是新奇的。  吴梦给他倒了杯热水,他呆了半天都不接,小心翼翼地摊开双手捧住,抬头对上她的视线,脸一下就红了,迅速低下了脑袋。  何令珍让赵根把人报到了病床上,示范了几个康复动作,点心铺主人认真的学习,以后每天都要帮他训练。  忙活了一下午,点心铺主人才推着轮椅道着谢走了。  晚上关门回家的路上,吴梦遇到了阿泉,阿泉避开她,将手往身后藏了藏,吴梦还是看见了她手里提着的两包药。  阿泉不喜欢吴梦,吴梦也不会犯/贱的主动往上贴,假装谁也不认识谁,各走各的路。  之后几天,吴梦总是看到阿泉在房门口煎药,药味飘的整个下厅房都能闻到,引起了不少怨言。  胡婶不满的骂了她两句,阿泉就换了个地方,端着药炉子在大门口熬药,吴梦回来时经常能撞见。  吴梦先跳下马背,何令珍接着下马,牵着缰绳看了眼药锅里沸腾的药材,“你病了,好几天看你都在煎药。”

    阿泉表情有些难堪,垂着脑袋应了一声,“有点伤风。”

    她不多说,何令珍也不多问,牵着马就进了东门。  吴梦跟在后头准备进去,阿泉突然在后头喊了她一声,“吴梦。”

    吴梦站住脚,“有事?”

    阿泉欲言又止,看了她几瞬就摇头重新坐回了药炉前,“没事。”

    彩霞家种了一排葡萄架,葡萄成熟后,装了一竹筐给何令珍和吴梦,吴梦洗了一长串,满满一大盆,味道很甜,天热的时候吃着很是清爽,嘴巴都停不下来。  “你喜欢吃我改天再给你摘点来。”

    “那多不好意思。”

    吴梦咧着嘴角笑弯了眼睛,两只手指捏着一颗葡萄,嘴巴对着葡萄头的裂口一嘬,将果肉吃进了嘴里。  “今年长得好,我们家就三个人,吃也吃不完,挂在上头也是烂掉的,何医生家人多,可以到处分分。”

    “我们家……王大哥也是你家的。”

    吴梦压低声音逗弄她,把彩霞羞了个大红脸,娇嗔地拍了她一下,转移话题道,“听说你要去上海?”

    “嗯,我去找我弟弟。”

    “真好,我还从没离开过这里。什么时候走?”

    吴梦深吐了口气,“还没确定,至少得把赵根教出来,顶替我的位置。”

    彩霞怜悯地回头望了一眼正和王平安说话地何令珍,“你走了,何医生就孤单了。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问题吴梦还真回答不上来,侧头看了眼窃窃私语的何令珍,两人视线正好在空中相撞,默契的漾起一个笑容。  夏日燥热,何令行每次回家都要带着大宝小宝去后山上的果园里摘果子。  后山上种了一大片的桔子园、李子园、梨子园,吃都吃不完。  二太太让人把熟了的果子摘下来,有的做成果酒,有的做成果酱,还剩下的就拿到街上去卖。  何令行最爱揽这个活,卖了的钱都悄咪咪进了他的口袋,所以每次格外积极,带着两个小外甥,驾着牛车去街上。  当场天街上最热闹,买东西的人也多,又大又甜的水果很快就被抢完了,然后三人就到诊所里去蹭饭,准确说是曾丝绸铺伙计的饭。  “这学期又要结束了,将来想读哪个大学?”

    何令珍突然发问,何令行有些措手不及,暗暗后悔不该来蹭饭,又要被抓着唠叨。  “我还没想过,再说距离毕业还有一年呢。”

    何令珍肃然正色,“磨刀不误砍柴工,明年这个时候你就该出去考大学了,该想了。”

    “知道了,啰嗦。”

    何令行刨着米饭,小声抱怨,大宝小宝咯咯的偷笑,小舅最怕四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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