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牛皮上的植物汁液
这一战结束的格外快。
由于战争被局限在了几个区域，麋族的兵力也并不算多，战后的小城也就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破坏，只不过原本住在城里的妖族平民都已逃之夭夭。
清理战场是一件漫长而又复杂的事，精力有限的周语懒得去管，全部抛给了仁良参，顺便当做培养下属。
这可就难为坏了仁良参，虽然倒不至于束手无策，毕竟之前的战后收尾工作也都是由他来处理，积累了些许经验，问题是在此之前可从未有过俘虏。看着聚集在城池中央的二百多名麋族士兵，仁良参头痛至极。
他想不明白，一向主张对妖族赶尽杀绝的君上，为何会选择在占据大优势的情况下接受投降。
难道是君上怕了那名妖族将军？这个念头在仁良参心底闪过，但也瞬间就被淹没，甚至仁良参还暗暗痛骂了下自己，竟敢质疑伟大的仁神。
除了这二百多名俘虏，其他工作仁良参处理的倒是得心应手，没出什么岔子，伤亡和战利品都统计的明明白白。
仁良参盘腿坐在一块空地上，旁边是一名本部族人。他的面前则摆着一张牛皮，右手边有瓶装满植物茎叶的陶罐，里面还插着一根羽毛。
“我方伤亡阵亡三十六人重伤七人敌方敌敌”
仁良参手握羽毛，盯着牛皮纸冥思苦想，最后狠狠抓了一把头发，艰难的抬头看向那名本部族人，问：“敌字怎么写来着？”
本部族人沉默一会儿，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仁良参：“参哥，你看我像认字的人吗？”
“也是”仁良参认真点了点头，唉声叹气的摆了摆手，“你去打听打听，有没有认字的同胞。”
“行”
本是来汇报战后收尾工作的族人小跑离去。仁良参盯着牛皮纸，又抓了几把头发，很是无奈。
他不明白，君上为何突然要求他把具体情况写下来，在他看来，这么一场小仗完全可以用脑子记下，何必多此一举写在牛皮纸上。
更何况君上难道不知道，人族的文字根本没有多少吗？一些字只能是用妖族文字去代替，然而妖文啧，他连人族的字都不认识几个，更别说妖文了。
“唉”
仁良参再次深深叹了口气，真可谓是一个愁眉苦脸。
“参哥！找到了找到了！”
刚刚跑开的本部族人声音传来，仁良参扭过头，见到那族人正领着个小少年快步跑来，那族人脸上还满是激动欣喜，顿让他大感困惑。
“你领个小孩过来干什么。”仁良参一脸困惑，打量着那族人领过来的小少年。即便是按照原始时代的价值观去看，这小少年的样貌也过于稚嫩了些，从个头去看顶多十岁出头，这能认出个什么字？
“良参哥哥好。”小少年倒是很有礼貌，见到仁良参，一点也不怯场，呲着小白牙微微欠了欠身，并行了个有些怪异的礼节，“我叫裳云，衣裳的裳，天空的云。”
裳云？这可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仁良参神色变得有些怪异，按照习俗惯例，姓通常代表着部落，名则与祖上功绩相关，而这裳云二字
像是猜到了仁良参心中所想，小裳云微微一笑，收回了那个很怪异的礼节，站直身子，温声道：“我家三代住在妖巫边境，以贩卖衣裳为生，故而我父亲改姓为裳，又因为商人居无定所，为我取名为云。”
听完解释，仁良参大为惊叹，即便他再没见识，此刻也只能感慨一声“文化人”。在这个普遍以居住地作为名字的时代，他的“良参”二字其实就算够有底蕴，但像裳云这般在三代之内改姓，名还有内涵的，当真是绝无仅有。
仁良参想了想，觉得裳云的父亲绝非等闲之辈，再不敢对这小少年起轻视之心，他认真问道：“你的父亲在哪？我想见见他。”
小裳云保持微笑的脸颊一僵，低头颇为老气横秋的轻咳一声，再抬起头时异色已然不见：“我父亲他已经不在了。”
仁良参一愣，经过周语这么长时间的文化熏陶，他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冒昧了，忙就要道歉，可小裳云却在他之前解释了起来：“我听我父亲说，我家是从万巫协议签订之后，才开始经商卖衣裳的。”
“那时候妖族看在巫族的面子上，对人族还不那么轻视，我和我父亲也不是唯一与妖族做生意的人，那时候边境所有部落都在和妖族打交道。”
“只不过我的父亲胆子比较大直接和妖族的一个小族长搭上了线所以我也就因此会了些妖族语。”
“你还会妖族语？！”仁良参震惊到腾的站了起来。他终于明白那名族人为何会如此激动了，在他的印象里，除了君上，还没有一个正常人族懂得妖族语。
“会”小裳云苦笑了一声，“可那又怎么样妖巫战争开打之后，妖族并没有因为我和我父亲会妖族语就放过了我们，在他们看来我们永远都是两脚羊，根本不可能因为会说他们的语言就网开一面。”
听着裳云的话语，仁良参渐渐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沉沉的点了点头，大概猜到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之后你和你父亲被抓到了西丛，因为某种原因被分别关到了两个地方，而你则被运往了前线充当人畜，最后被我们救下是这样么？”
“差不多”提前往事的细节，小裳云脸上的微笑再也保持不住，这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牵了牵嘴角，强行不让他弯下去，“只不过只不过我父亲是直接被妖族杀死，被变作了军粮。”
仁良参沉默了，他此刻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今天的对话要是被君上知道，恐怕一定会狠狠痛骂自己平常没有认真听礼仪课。
“抱歉。”仁良参低声叹了句，蹲下身拍了拍小裳云的肩膀，“节哀，你父亲他一定会受仁神的庇护，回归‘仁’的怀抱。”
小裳云艰难地笑了笑，快速抹了一把微红的眼眶，温声细语的主动岔开话题：“良参哥哥，以前我与父亲走商，为了记账，我学了不少字，帮良参哥哥的忙应该不成问题。”
“只不过”小裳云微微一顿，不放心的补充一句，“只不过一些字是我家为了方便记账，自己创造的，可能良参哥哥会看不懂。”
无所谓，反正我能看懂的字也没几个。仁良参在心中默默腹诽，当然作为君上的亲信，他不可能允许自己在一个小孩面前露怯。他尝试露出同样温和的微笑，问道：“先告诉哥哥，你今年几岁？”
裳云眨了眨眼：“刚满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