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溺死在幻想中的妖族
“不是巫族?”麋迁一愣,旋即连忙追问:“戾栎将军!您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用看么?”戾栎神色平静,只抬起头那么随意扫过麋迁一眼,就又低下头,自顾自说着,“大帅在原本的妖巫边境设下阳谋,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无论计成与不成,巫族都理应不会再拉起这么一支主力。”
“况论我们这里不过是一临时小城,巫族就算是再势大,也不会分出兵力来打我们才是。”
麋迁深深皱起了眉,对戾栎的话半信半疑:“可外面的这支军队又该作何解释?”
戾栎轻蔑一笑,不屑地道:“不过就是些两脚羊罢了!要说你们也真是被巫族杀破了胆,竟然看到两脚羊就能联想到巫族,以至于没有一丝战意,真是窝囊!”
说着,戾栎长长一叹,仰起头来,四十五度望天满是感慨:“想我妖庭当年多是辉煌,如今莫说是先祖智慧,便是连正经妖语都鲜少人懂,哀哉!”
从戾栎时不时蹦出的古妖族语便能知道,这位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复古主义者”。
只不过相比驽俣那种纯粹为了彰显地位的附庸风雅,戾栎明显是读过几本古籍,以至于都变得有些文质彬彬。
“不好了,城门破了!!城门破了!”
从远处传来的惊声大喊让戾栎与麋迁同时抬起头来,周围的人群因此变得更加混乱。麋迁脸上刚刚消失的焦急再次浮现,戾栎则不屑地哼出声来:“你慌什么!就这座临时城池的土墙,别说城门,就是城墙全被拆了我也不意外!”
麋迁脸色这才变好了一些,只是戾栎的话也让他有些尴尬,因为城墙就是他当初率领建造的。麋迁语气犹豫:“戾栎将军,就算攻城的不是巫族,可这仗终归还是要打的。”
“您看您的那三百位狼族勇士,能不能”
麋迁话刚说到一半,后半句话便被戾栎眯着眼的冷视盯回了肚子里。麋迁讪笑了两声,赶忙是道:“戾栎将军!您放心,不过是区区两脚羊,我自己就能解决!”
说完麋迁急哄哄就想逃离此地,然而戾栎届时却突然抬起头来,拉住麋迁粗壮的手臂沉声道:“慢着!”
麋迁刚疑惑的扭过头,便见到戾栎意味深长的盯着自己:“麋迁,看在你我祖先曾同沐于妖庭荣光的份儿上,我劝你一句,不要逞强。”
最后四个字,被戾栎咬的很重。
麋迁瞬时间沉默下来,即便他出身在西丛中毫无话语权的小族,但面对两脚羊时依旧有来自骨子里的傲气。在他看来,只要这支人族军队背后没有巫族撑腰,那结果就是大胜与完胜的区别,只不过肯定会损失些人手。也是出于此条顾虑,天性胆怯的麋迁才想着能不能让戾栎的狼族精锐出手。
戾栎看穿了麋迁的心思,只得是怜悯地摇头一叹,背过身去,边走边低头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可悲,可悲!我不过是做着重建妖庭的大梦,尔等却是直接溺死在了妖庭仍在的幻想,哀哉哀哉!”
麋迁不解地看着戾栎远去,神色略有些迷茫。戾栎最后的话他已然是有些听不大懂了,不是因为戾栎说得话云里雾里,而是因为戾栎用得是最正宗的妖族语。
为了方便沟通,老狼王提猷曾在一段时间下令所有妖族将军都要学会妖族古语,即现在妖族唯一能称得上通用语的语言。然而过了一段时间,提猷却发现连自己部落的长老都听不大懂妖族语,更别提其他种族的将军了,于是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至多不过是流传下来了一条所有将军必须能听懂妖族语的潜规则。
而显然,麋迁也真的只做到了能够勉强听懂的地步。
“族长,不好了!城北快顶不住了!”
身后传来亲信的声音,麋迁愣愣的转过身来,他依旧沉浸于戾栎那句忠告里没有回神。这名亲信与麋迁出身同族,身形比麋迁矮了一头,然而块头依旧要比寻常人族高上整整一倍。但是此刻,这头长着巨大鹿角的羊头妖族有半个身子鲜血淋漓,左臂更是被生生斩断,血肉像是藕丝一样牵扯着骨头耷拉在肩膀上,仿佛随时会从身体掉落下去。
“你你这是怎么了?!”麋迁见到自己的亲信居然成了这般惨状,被震惊地难以置信张大了嘴。他们一族虽然个头很大,但是天生胆怯,祖先是标准的食草动物,除非被逼入死境,不然绝对没有勇气一战。
然而看亲信的这般模样,重伤于此都没有逃跑,反而来为他传信,显然战局已经陷入了极度危险的境地。
果不其然,亲信听到麋迁发问,表情陡然一沉,变得无比悲痛:“死了!都死了!族长,那些人族身上穿着狼族才有的装备,我们的兵器根本比不了!咱们咱们的族人已经死伤过半了过半了啊族长!”
听到“死伤过半”四个字,麋迁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麋族是一个小族,他既是将军也是族长,这一次为了彰显诚意求得狼族庇护,他直接带出来了整个族群七成雄性!死伤过半即便这一仗赢了,麋族也要至少三十年才能恢复元气。
“快快随我去!”
麋迁咬牙切齿的稳住身子,巨大的身躯微微颤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
届时,他才有些明白戾栎最后那句不要逞强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现如今麋族已经是损失惨重,要是再不战而退——还是在一群两脚羊面前不战而退。那麋族于狼族而言,还有用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