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因为我想，所以去做
沙粒似刀，刮的周语脸颊生疼，眼睫毛蒙上了一层黄沙，长期坐在办公室而不受光照养成的白皙皮肤已然变得粗糙褶皱，可在狼狈模样的背后，那一双眼眸比之从前不知坚定了几何。
“呜～～——！呜～～——！”
身后时不时传来的牛角号声悠长绵延，周语顶着风沙缓步前进，不时侧脸回头看去，暗叹一声，继续朝着犒文口中的那一片绿洲慢慢前行。
“东漠有五大部落，中巫部落占据了最大的一片绿洲，我们轩黄部落只占了一点边缘的贫瘠之地，可就算是这样，轩黄部落仍能位列五大部落。”
周语背上的犒文碎碎念着:“周语，你真不打算和我回轩黄么？说实话啊没有你，我真没把握回去”
“那你就别回去了呗。”周语有些无语，“和我去万仙山怎么了？你不也是炼气士，万仙山总不会也不待见你吧。”
“可我之前不答应大家了么？待杀出西门，便带他们去轩黄部落避难”
“不是——”周语脚步一滞，深深吸了口气，被气笑了，“当时是为了鼓舞士气，说什么话不是说？现在都逃出来了，咱就是不管他们也算仁义尽致了。”
“可……”犒文明显语塞，但仍是不甘心，小声在周语耳边嘟囔，“不是我不想去万仙山但我炼气士的本事也没修到家啊去了最多是个打杂的，可要是回轩黄，现在妖巫之间再次爆发大战，要再有周语大人您的鼎力相助嘿嘿。”
“原来你打的是这心思。”周语愣了愣，旋即轻笑出声，“那你可是打错算盘了，我不过一介凡人，可没有助你荣登族长宝座的本事儿。”
“凭空变物，一月能杀七十多头妖兽，这难道都不算本事么？”
“这”周语顿时语塞。
“行了行了，前面就是绿洲了吧？”周语抬头瞅了眼前方隐隐透过沙尘映出来的一抹绿色，赶紧转移话题，“等到了绿洲，有话你自己去说，愿意跟你走的我不拦着。”
犒文遗憾的摇了摇头，从周语背上跳下，把手搭在周语肩膀上，用一种不仔细听会被沙尘掩盖住的声音，轻声说道:
“现存八大祖巫，有六个在中巫部落，剩下两个一个在轩黄，另一个在冥海。”
“妖巫爆发全面战争，八大祖巫必定倾巢出动，轩黄部落与火戎部落一样紧挨妖族边境，所有巫族决然会跟着全部出战，届时，就是最好的时机。”
犒文话说得模棱两可，轻声的话语却因内容显得重如千钧，周语沉默着在沙尘中缓步行走，脚步踩在沙子上，软绵绵的，又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硬度。
“再说吧。”
周语含糊其辞的摆了摆手，犒文眼中顿生出一股失望，轻叹口气，加快步伐朝着绿洲走去。
东漠是一个地理概念。周语对这片陌生的大陆知之甚少，但对于脚下的这片荒漠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所谓东漠和地球上的大漠一词概念相同，并非只有荒漠，绿洲甚至并不算少。
实际上，真正的大片荒漠，仅是位于巫族与妖族所统治地区之间的缓冲地带，而纵是在这一片缓冲地带，也并非只有荒漠，像眼前这般有水有树的小绿洲，并不算少。
“周语大人！”
周语刚刚踏上这一片空气清新之地，烛骨便神色惊喜的大步跑来，脸上一副如释重负之色，周语顿觉有趣，笑道:
“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见到我就这么高兴？”
“周语大人哪里的话！”烛骨面色红润，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周语大人不顾安危把我们这些人救出来，您这样的人，是注定要当族长的！”
“你倒是会说话，怪不得身材瘦小还能当个巡卫兵。”周语打趣似拍了拍烛骨肩膀，随后开口问道，“目前这儿聚齐了多少人？”
“一百二十五人。”烛骨眼神陡然变得落寞，“八十二名勇士，二十三名男丁，二十名妇孺。”
周语扫了眼围在小池塘旁边打水休息的一众人等，神色诧异:“这么清楚？你还提前统计了？”
烛骨点了点头，略有羞涩小声开口，语气中充满敬佩:“您是我见过最在乎人命的勇士，我知道您一定会问，就提前统计好了。”
“好，你做得好。”周语啧啧称奇，再次打量了眼这个矮小而瘦弱的家伙，感慨道，“不考公可惜了。”
“啊？您说什么？”
“没事。”周语摆了摆手，“你去忙吧，另外去把大家伙都召集过来，我有话要说。”
“好的，您稍等，我这就去。”
“你不该拒绝犒文的。”
周语刚倚着一棵树坐下，西西弗略显不满的声音就在脑海中响起。
“小子，听着！他说的没错，妖巫爆发全面战争，这是你在这方世界打下根基的最好机会！”
“我当然知道，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迟钝。”
周语解开腰间的水袋，猛灌了口甘甜的清水，在脑中淡声回应:
“但我不想靠犒文去获得什么所谓的根基，西西弗，你说过星球管理局的主业务是颠覆，但轩黄部落显然是这个世界的秩序主流缔造者，如果我与之同流合污，就算玩一手李代桃僵，那还能算是颠覆么？”
西西弗罕见的犹豫了，过了一会儿才是缓缓开口，声音严肃:
“事实上，小子，我得告诉你一个事实，星球管理局定义颠覆一方世界的标准为80％，根据我的计算，如果你将轩黄部落掌握在手，再根据其辐射整个世界，是有可能达到这个标准的。”
周语耸了耸肩，没有回答西西弗的话，而是趴在小池塘边上洗了把脸，而后才是凝声开口:
“西西弗，我承认，我一开始加入这个所谓的星球管理局仅仅是为了混日子，不过是因为我无所事事而顺势而为，根本不想做些什么，所以星球管理局的任务于我而言等同放屁。”
“那现在呢？经历这么多，你还觉得毫无意义么？”
“当然不是。”周语笑了，笑的很轻，近似于嗤笑，但也包含了一丝玩味，“经历了这么多，见了这么多血，还差点死了，我的确非常非常想改变些什么。”
“但也正因为我极度想改变些什么，星球管理局的任务指标于我而言毫无意义。”
“你什么意思。”西西弗不解，如果他有眉毛此刻一定拧成了一团。
“我之前不在乎星球管理局的任务，是因为我什么都不想做。”周语深深吸了口气，盯着小池塘水面上倒映出的自己，盯着这个胡子拉碴，无比狼狈的自己，轻声呢喃，“而现在，我太想改变这个世界什么了西西弗，我本就不在乎生死，我的爸妈早就死了，我自己也只是一个还不起房贷而被断供的失业流浪汉，于我而言生是苟活，死是解脱，我一直都没有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而现在我有了，既然如此，能不能完成星球管理局的任务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西西弗。”
周语的目光从水面上移开，盯着不远处逐渐汇聚在一起的人群，人群中也有不少人在好奇的盯着自己——这些人都是他救下的，他从未觉得自己这么有用过。
“你究竟想说什么？”
西西弗语气很不耐烦，他不明白周语扯这么多有的没的究竟想表达什么。
周语咧开嘴角，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朝着他救下的一百二十五人走去。
“我不想完成什么任务，更不想完成什么业绩指标，我只想因为我想，而做一次事！”
“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