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真是我翻过的最邪的脑子
编织出这样的梦境，无非是想要逼着她陨魔么。
也是，毕竟仇人就在当下，却手无缚鸡之力，这样的体验足以把人逼疯。
而陨魔，则是力量来得最快的方式。
并非所有的陨魔者都能驾驭这样大的力量，可她是以海纳百川而出名的元灵之体。
那些修士徒劳的攻击，最后也只是被吞噬和转化为属于她的力量。
心魔的声音在耳畔蛊惑，叫嚣着杀戮。
青黑的鬼雾环绕着周遭，叫嚣与叱喝声化为魔焰炽烈地燃烧时的鼓点。
明笑像挑豆子一样地，将那些眼生的人拎出来丢了出去，最后喜庆的殿中，只剩下了那些与她有前世仇怨的人。
明明陨落成魔，却仍旧具备自我克制的心智。
【那些人庆贺你最痛恨与最深爱的人的婚礼，为什么放过他们？】
魔焰高涨，将围住的猎物卷入编织好的美梦陷阱。
人人脸上带着迷醉的笑容倒在地上，一切归于寂静。
喜堂上红色的蜡烛快要燃烧殆尽，唢呐发出高亢尖利的乐声。
明笑仲怔片刻，径直走向喜堂的方向，蹲下仔细端详了一会谢兰烟的脸。
那张脸确实很像身为“娘亲”时的兰清瑜，一样的温婉干净。
可兰清瑜应该是雷厉风行的、灵动的、强大的，本就不该被拘于谁的娘亲、谁的妻子这些身份。
而谢明笑也一样，只是自己故事中的主角，而非他人故事中被写好命运的过客。
再一次杀死谢兰烟的时候，尘封在记忆里的东西才破茧而出。
原来，前世死在封魔阵后，她亲眼见证了众人在为谢兰烟与秦洲的婚礼庆贺，化鬼陨魔，以燃烧魂魄为代价把所有人全杀了。
譬如此时。
魂魄化鬼，本是没有转世的机会的，可是她为什么又能苟活一世呢？
就在她临近魂飞魄散的时候，长剑划破天阙，斩碎了封魔阵。
也将明笑身上的因果罪业一柄斩断，她被莫名的力量吸引着，回到了一切还没开始的时候。
那些记忆因为陨魔时的神智混沌而显得格外凌乱。
可明笑还是能认出那道熟悉的剑光，那是宗门至宝“斩”剑。
哈，弃我者宗门，救我者宗门。
可等到今世、封魔阵将碎之时，宗门会不会又将她这个元灵之体推上献祭修补阵法的高台呢？
明笑哂笑着，跨过横七竖八的尸体，在喜庆的红海中坐了下来。
肆意燃烧的火舌舔抵上肌肤，她纵容地靠在柱子上，任由这份暴涨的力量将她反噬。
【只要把外面那些人全杀了，你身上的伤势自然痊愈，有了这份无上的力量，你可以报复所有曾经亏待于你的人。】
心魔蛊惑的声音还在继续，而明笑神色从容，“我知道你很着急，但你先别急。”
可是明明陨魔的人却根本不受欲望所驱使，这让魔也难免感到气馁。
“这只是幻梦，而非现实，我分的清楚。”
关于仇怨，她一直都按着规划好的想法步步为营，无需着急，更无需像前世那样借助魔的力量。
蛊惑的声音陷入了沉默，相顾无言。
但他们都知道，紧接着而来的幻梦中还会再次交手，人的欲望无穷无尽，心魔更是无孔不入。
静待鬼躯消亡的时候，明笑笑着问，“你怎么会认为秦洲是我最爱的人？”
这心魔的读心能力不行呀。
明明前世今生，她只是一味地渴求着别人的爱，却从始至终都不曾真正爱慕过他人。
或许是尝试了新奇的挫败的体验感，心魔并不避讳多说几句。
【天命篆刻着你深爱着与仇恨着的人，于是我把他们凑做一对。】
天命！又是这个久违的词语。
明笑半合的眼睛猛地睁开，重新支棱起来，“天命规定我将会爱上他？”
【是——】刚说了一个字，那声音就被凭空抹去。
周围的喜堂与魔焰突然褪去，明笑坠回现实，那杯茶停留在手中，茶汤毫无波澜。
而对面坐着的那人却被定格在那个说话的 表情上，身形逐渐消散。
这是犯了天道的忌讳，透露了天命。
那时，娘亲的信中被抹去的话语也是如此。
能看到天道写好的命数，明笑怎么可能任由这家伙被抹杀。
凌霄光辉大作，抢先一步反将他拉入自己的剑意领域。
平地升起万丈高楼，自高台朝下看去，闹市里人潮如织，屋舍间万家灯火。
魔定定地朝下看去，轻易地看出那是神都。
不，不对，那不是神都。
那是“神”进入城池前的模样，这只是个富饶的小城池，叫做南端城。
后面发生了什么呢？
许久，他才想起来，后来“神”入城了。
为了追求无上的力量，他自愿成为了神使。
南端城，是他在“神”死后，亲手打造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而他试图从外来者身上索取和探寻的，富饶而安居乐业的地方，不过是对自己毁掉的南端城的些许留念罢了。
千万双眼睛注视下来，千万张尖牙利齿大张着嘴，却无法审判。
因为这是个罪行罄竹难书的魔，不会愧疚，也不会恐惧。
“你把我拖进来是为了什么？我猜，是天命的内容？”
魔兀自发问，过了许久，清冷的声音才回应到，“是。”
“哈，”他习惯性地想要装腔作势挑动情绪，想到她在梦境中的行事又可疑地沉默下来。
“你这真是我看过的最邪的脑子。”
他像是个评鉴师，悠悠然地扫过那些注视过来的目光。
“你这个剑域，也不过是游走在正与邪的边缘罢了。”
咂了咂嘴，又开口说道，“关于天命的内容只能窥探到这点，但很可惜，似乎是个错误的结果。”
不，并没有什么问题，按照上一世的轨迹，似乎展示在外人眼里的就是那副模样。
谢明笑痛恨的谢兰烟，最终和“爱慕”的秦洲结为秦晋之好。
那么，凭什么尝试揣摩大道的修士不得干涉天命的轨迹，心魔却能轻松地窥探到天命的内容呢？
“那你猜。”
被拖入剑域后，他恢复了本体的声音，低沉而缠绵。
习惯性地带着蛊惑和亲昵的语气，像是情人在耳畔缠绵。
魔向来劣根性，若是叫他们捉到了一处死穴，便会竭尽所能地将这个把柄死死拿捏。
明笑向来是再了解不过了。
见他开始死性不改地卖关子，明笑不再多言。
剑意领域将那个气息笼罩，最终剑尖锁定了破绽，将其一击毙命。
猝不及防的魔被穿心而过，消散的躯壳碎裂做光点，却没全部消散，而是被剑域捕捉。
明笑将捕捉到的魔的意志一一翻过，才能确定，那些古往今来的典籍或许并不全面。
人或许是受到天道所钟爱的。
但传说中被天道厌弃的心魔却能在诱使人时，观测到人身上的天命。
谁知道前世最终的封魔阵碎裂，魔族入侵，是否会有天道的意志加诸于上呢？
明笑轻轻合眼，将眼底探究收敛起来。
回怼似地，自言自语地嘟喃了一句，“这么邪的记忆，怎么好意思说我？”
脱离剑意领域出来时，或许是因为作为指挥使的魔陨落了，外头的魔气彻底淡了。
一轮红日高悬于青天，象征日月归位，邪难压正。
属于第三层幻境的传送阵似乎已经开了，能看到空中划过许多虚影朝那个方向去。
明笑背着剑，足尖轻点，沿着标记过的气息，逆行着追随而去。
她现在要去找谢兰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