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笑死,根本不怕
屋里很暗,只有残破瓦片间的缝隙透进来几丝微光。
但是明笑还能很清晰地看见那口坛子底积着层浑浊的水,内壁上画了些纹路,和祭台石柱上刻画的符纹无二。
那些纹路晦涩陌生,如果不是专精此道的人,根本认不出来。
但是这已经足以说明这老太存了一肚子的坏心思了。
明笑有意无意地错开话题,“你们家里,还来过别的客人吗?”
客人?无神的眼睛下意识地向右上翻动一下,想起了很多香香的、好吃的东西。
他咽了口口水,听见外头传来的声音,焦躁起来,话都比之前流畅许多。
“你快躲进去,他们会把你抢走的。”
赤裸的脚在地上烦躁地跺了几下,眼神动不动就朝门外瞥。
明笑不慌不忙,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继续问,“这个坛子这么明显,肯定会被找到的,我马上离开,不会连累你们。”
不!他急着阻拦,舌头没捋过来,大喘了口气,急着把她往里面推。
“不可能被发现的,这里已经藏过很多个像你一样的人了,他们都没有被带走。”
他说的如此笃定,就像是有什么依仗一样。
明笑看了眼深深浅浅堆在墙角的坛子,眼神渐冷。
没有被神使带走,就代表平安无事吗?
说话声逐渐大了,好像是神使们进院子里来搜查了。
阿志听到这声音,脸色变得非常古怪,像是护食的狼崽子。
恶狠狠地撞了过去,试图借着这股冲劲将她撞进坛子。
明笑轻易地闪过,朝着扑到坛子边上的阿志补了一脚。
那气势汹汹的半大孩子就掉进坛子里去了。
奇怪的是,明明坛子不大,他却以一个蜷缩的姿势堆在里面,没能爬出来。
掉进去后,他就像是被遏制住似的,脸上表情惊恐,大张着嘴,但没能发出声音。
搜寻的人近了,明笑在他目眦欲裂的神情中盖上了坛子。
旋身上了横梁,像只蝙蝠一样倒挂在上面,捏诀隐去了身形。
明笑倒不是来不及逃脱,而是直觉这院子中还有别的更大的秘密。
比如说,曾经给过阿志玩具的漂亮哥哥的真实身份。
又或者,曾经被这些坛子捕获的修士最后去了哪里。
她心中有个荒诞的猜想,因此要留下来探个究竟。
不过谢明笑向来不是狂妄自大的人,不会因为好奇心就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中。
其实经过几次观察和交手,这些神使的手段她已经了解了七七八八。
据观察,百姓、乃至神使,其实都是凡人。
修仙有最基本的灵根的要求,但修魔没有,哪怕是凡人也能在陨魔后成功修出魔气。
因为恶从来没有门槛。
修魔,无非是放纵自己的欲念,肆意行恶、吸收恶念。
“神都”的人未必知道何为修魔,却在赞美恶行与放纵欲望的过程中逐渐孕育出了魔气。
换而言之,这就是一座魔窟。
好在,城里的绝大多数百姓根本不知道利用这份力量,哪怕是神使。
神使浑身上下唯一特别的手段,就是那根裹挟了魔气的绳索。
执着绳索的神使推开昏暗的屋门,闻到股湿漉漉的类似青苔与泔水的臭味。
他恶嫌地扫了一眼,用脚踹开地上堆得凌乱的干草与瓦罐,又从兜里掏出帕子,隔着干净的帕子,掩着口鼻,挨个查看那些坛子。
“这老东西腌这么多酸菜做什么,啧。”
明笑眼睁睁地看着他搜过里面有阿志的坛子,却毫无反应,好像里面真的只是坛腌菜。
搜寻完屋里,他正准备推门出去,突然又动作一顿,看向房梁。
听说邪魔向来多妖法。
他略一思筹,将半截绳绕在虎口,以另外半截绳作鞭,朝着虚空中抽去。
几次试探没见反应,他将绳索放长,用力一掷,探上横梁。
气劲扫下来许多飞灰与蜘蛛网,险些将手中的蜡烛盖灭。
烛火闪烁了一瞬,他忙以衣袖遮面,挡下扬起的灰尘。
人没抓到,还差点吃了一嘴的灰,神使忿忿地收起绳索。
听见同伴呼唤,忙高声应道,“我这也没有,这就来。”
门开启又重重地合上,没了烛火的光辉,屋里又变回伸手不见五指的模样。
明笑从横梁上显现出身形,将匕首插回靴子里。
那根绳索上被赋予了魔的力量,能够沿着灵力流动的方向缠上施法的修士,主动将他们拖入心魔的侵扰中。
修行本就是抵抗着诱惑砥砺前行,只是单纯被心魔束缚,迟早都能走出来。
可神使往往成群结队,这就意味着,一旦修士被一根绳索短暂地拉入了心魔营造出来的幻象中,就会有十几根绳索如附骨之疽地缠上来。
陷入幻象而无法自拔的修士毫无还手之力,则成了束手就擒的小白兔。
但她不会给出机会。
哪怕陷入心魔的幻象,明笑也能最快的清醒过来。
笑死,她躺在阵里做阵眼的那些年,这种手段早就见得多了。
神使大张旗鼓地来,最后找了一通,也只能失望退去。
老太对这结果并不意外,她拢上门,暗唾一口。
回到厨房扛了把剔骨刀出来,挽起袖口,舀了点水,磨了两下刀,扯着嗓子喊。
“阿志,阿志,快去烧水,动作利索点。”
无人应答,她眉毛挑起,面色凶恶,将摸了刀油乎乎的手在抹布上抓了下,撑着台子站起身。
“个死孩子,疯哪里去了,要剖肉了,也不懂出来帮忙。”
依旧没找到人,她只能熟练地架起锅,烧热水,把刀磨得光亮,才健步如飞地去仓库抱了个坛子出来。
站在板凳上,抱起坛子往锅里一倒。
锅里溅起了水花。
她习以为常地把坛子朝旁边一撂,却发现锅里沉着的是个面色青黑,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阿志!“她惊叫一声,忙拿起巨大的漏勺将阿志捞出来。
黝黑的皮肤成片的泛红,动弹不得的脸上依旧保留着那副惊恐的表情。
“阿志,乖孙,你怎么样!”老太语无伦次地尖叫,“怎么会,你怎么会在坛子里,那死丫头呢?”
惊慌失措地转来转去,好像终于想出个个救命稻草。
“对,这个咒语是能解开的,那本书,我这就去找那本书,阿志,你先忍忍,奶奶马上给你解咒。”
她冲进了内室,在暗格里一番翻找,终于找到了那本教她这个束缚诅咒的神书。
急匆匆地去,急匆匆地回,强壮得不像个迟暮老人。
老太脸色慌张,持着陈旧册子的手抖得厉害,她睁大了眼睛,凑近晦涩的文字,试图将它们念出来。
但她颤抖着嘴唇,没能念出解咒的口诀。
一柄剑从正面贯穿她的心口。
她瞪大了眼,惊恐地看着那个不久前才见过的猫脸面具,无力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