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新月，忌出行
客栈老板娘穿着素雅的布衣，脸上的笑容真诚好客，身周没有半分灵气，显然是个凡人。
可话里已经透露出了这地方的不寻常。
青天白日里，天上却挂着反常的、明亮的叫人难以忽视的新月。
等红日出来，莫不是指的是夜里？
明笑下意识地检查起丹田与灵力循环是否有异样。
一切都正常，这种正常又显出了周围的不寻常来。
稀薄得罕见的灵气弥漫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倘若打起来，吸收的速度远比不上消耗的速度，无论是什么修士都讨不得好。
见明笑似有疑虑，客栈老板娘直爽地拉着她的手朝里头走，像话家常那样随口道：“新月时的人，端的是虚情假意，要是来我们神都，自然要参加红日出来时的盛会。”
凡人的力气，却违背常理的大，明笑没能抽出手，只能半推半就地朝里走。
神都？这是个陌生的名字，明笑摸了摸怀里的玉牌，依旧没有示警的征兆。
客栈一楼大堂摆了数张桌子，几乎坐满了食客，都是凡人。
这是极为罕见的。
哪怕是沧澜界所指的凡人，身上都有被灵气浸润过的痕迹。
而这些人，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抗拒着灵气的进入，浑身上下竟然找不到一丝灵蕴。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她还是将护体灵力尽力收拢，好叫自己看上去同那些食客无二。
这应该算是跨过门槛，正式进到幻境中了。
明笑有心诱导她多说几句，“老板娘，红日时的盛会，您可得给我好好说道说道呀。”
看着不近人情的黑袍里居然传出来甜而脆的姑娘嗓音。
老板娘一愣，单手按住她的肩膀，微微掀开兜帽，朝里头瞅。
明笑克制着不要挣扎，露出个腼腆而害羞的笑。
任谁都是会喜欢这样的客人的。
老板娘暗自咂嘴，将兜帽掩好，搂着她冲里走，压低的声音反而更显得神秘。
“新月就养足精神，吃饱肚子，盛会上说不准还能被挑进敬神的队伍呢，你这样漂亮的姑娘，神仙大人会喜欢的。”
捕捉到“神仙”这个词，明笑瞳仁一缩，不动声色地沿着她的话往下说，“真的吗？那我能有幸见到神仙大人吗？”
怎么可能会真的有神仙呢？修士有时自诩为修仙者，意为修炼大道，追随仙人的踪迹。
上古时的神与仙，早就消散了，只给诸多修士遐想追随的泡影。
那么这位“神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老板娘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神秘一笑，拉着她往二楼走。
“我送你回房，你呀，养足精神，红日出来时可别睡过了头。”
穿过大快朵颐的食客间时，她又问，“你可想要吃点东西，我家新聘的这厨子手艺可好了。”
明笑沉默地看了眼饭桌上凝成块的汤汁，委婉拒绝。
通往二楼的木梯的写满了经年累月的陈旧，能闻到类似蘑菇或木耳的味道，木头纹理的缝隙里还有红褐色的凝固的小碎末，像是油漆的残痕。
踩上去吱嘎作响，很让人担心那些上了年纪的木头会载不住人的重量而断裂。
快走到头的时候，楼下埋头苦吃的食客抬起头来，粗着嗓子喊了一声，“老板娘，你这菜里有老鼠。”
说话的壮汉用手在菜里头翻找，捏着老鼠的尾巴提了起来，嘴与手上，满是腻人的油光。
而老鼠尾巴下面连接着的只有半截老鼠身子，头却不翼而飞，也不知在那个食客的盘子里。
老板娘眉毛一扬，语气蛮横，“吃到老鼠就吃到老鼠呗，你自认倒霉便是了，喊我做什么。怎么，想找麻烦？”
诡异的是周围那些吃饭的人没停下进食的动作，反倒拿筷子对着壮汉指指点点。
壮汉也只是惺惺地说了声，“我只是说一下。”
又坐下，继续拿手抓着菜往嘴里塞。
周围的人见怪不怪地缩回脑袋，或高谈阔论，或大快朵颐。
“哼，得亏他没浪费，否则神使要他好看。”
老板娘不满地嘟喃，明笑留意着“神使”这个新的名字，没有出声。
上了二楼，转过弯，才能看见房间的走廊。
走廊两侧有壁灯，明明无风，烛火却摇曳不定，昏暗得仅能看见前进的路。
房间与房间的门开得对称，门板又黑又小，像是棺材的盖板。
没有房号，一模一样的门矗立着，死气沉沉。
老板娘将她引至最末尾的那号房，轻轻一推，门就自己开了。
“小姑娘，出门可要记得关好门，带好自己的钥匙呦。”老板娘率先走进去，看见了桌上搁着的铜钥匙。
她从壁上拿了根蜡烛，点燃桌上的煤油灯。
煤油灯比外头的烛火明亮许多，稳定燃烧着的火苗泛出叫人安心的暖黄色。
“好啦，小姑娘好好休息吧，我还得去后厨看看厨子是不是又在偷吃。”她手在围裙上擦了两把，露出憨厚而亲切的笑。
明笑准备应声，却感觉到有一根线拽住了隐藏在袖袍下的小拇指。
她抬起头来，牵引的力道来自东南方向。
进入幻境前做的手脚终于有了反应，谢兰烟就在那。
看来，她也到了这”神都“中来了。
明笑喊住准备走的老板娘，“神都中还有别的客栈吗？”
原本像邻家大姐般亲切温厚的老板娘一下竖起了眉毛，声音尖利。
“小姑娘不会是看不上咱家的屋子，想去别的店住吧。”
桌案上的煤油灯仿佛都因为这声喝问而闪烁了一下。
“没，受了大姐这么多照顾，我怎么会想着走呢？只是看咱们客栈生意这么火红，有些好奇，别的客栈是不是都争不过大姐。”
看着斗篷下无辜又真挚的那双眼睛，老板娘表情慢慢缓和。
“哪有这么玄乎呢，城中少说也得有几十家竞争的，只不过近来来了些外客，生意才好起来了，现在每个店都住满了，小姑娘退了这屋，也找不到下一个店了。”
明笑自然连声说不敢，多说了些好话，才哄得老板娘眉开眼笑。
她背靠着门槛，叉腰的手指了指座上堆叠成整齐的块状的衣服。
“参加盛会得穿得漂亮点，到时可别忘记换衣服。”
老板娘笑眯眯地说完，将抵着门的脚收了回去。
门缝逐渐合拢的间隙，明笑看见她上下嘴皮子动了动，说了句，“不要搞丢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