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斩断因果
不见什么花哨的动作,长剑轻轻地架在了谢丰宁的脖颈上,杀意凛然。
“齐源。”拂尘架住了剑,道君劝阻般地摇了摇头。
好歹是法修的领头人,他不可能放任剑主随意处刑自己法修的支脉峰主。
同时开口的还有云极宗主。
清瘦却神采奕奕的老头没有多说什么,但意思不言而喻,注意分寸。
长剑挑开碍事的拂尘,不修边幅的面孔上扯出张扬的笑。
酒意未散,怒意难平。
齐源单手提起那人的衣领,将冰冷的剑贴在那张可憎的脸上,比了比。
恐世人闲话,小明笑不适合亲手教训,但他可不一样。
听说凡间有一样残忍的刑罚,千刀万剐,将血肉片片削尽,唤作凌迟。
剑修干的可是拿剑的行当,手稳心狠,绝不会有失偏颇。
他狞笑持剑,却慢悠悠地划拉着皮肉。
明明是世间顶尖的剑修,却每剑都能让人将落下的动作看得分明。
成为剑主前,齐源本就是沧澜界头号潇洒客,一剑一人一葫芦,放荡不羁,肆意天地间。
脾气未必见得暴躁,但半分气都受不得。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他剑峰的女孩儿,岂能叫人欺辱,为外人负伤落泪。
百千剑落下,谢丰宁血肉模糊,向来威严刚毅的面孔因疼痛而苍白扭曲,但不曾发出吃痛的呻吟。
原来剜肉剔骨受的是这般痛苦。
他抬头朝谢明笑看去,说不清想要看到些什么。
是怜悯吗?还是谅解亦或者仇恨。
可是什么都没有,那双眸子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毫无动容。
“谢峰主还真是铁骨铮铮。”
齐源提着领口,令那双眼睛直视自己,袒袖挥拳,重重地砸了下去。
直到那叫人不快的眼睛被血幕遮盖,再也看不清被众人簇拥着的少女。
衡器的秤杆回平,二人因果偿尽,恩怨相当。
他松开手,收剑回鞘,潇洒转身。
剑鞘在道君的拂尘上轻飘飘地了几下,语气上调,夹杂着说不明道不尽的挑衅,“我的剑,向来精准,绝不会多讨你们法修的人一根毫毛。”
他将胳膊架到被剑峰弟子簇拥围绕的明笑身上,难得让人窥见几分传闻里剑主玩世不恭的风采。
“如今这两人算是扯公平了,宗主该请“斩”剑断亲了罢。”
架上去的那只胳膊,被生怕明笑被压疼的剑峰弟子撂了下去,齐源也不恼,只拿凌乱的浓眉下凌厉的鹰眼直勾勾看着上面。
他今天喝了酒,少见的用了青年的皮相,一如昔日那个披襟散发、裘马轻狂的浪荡游子。
长剑勾挑间,似乎能一窥那一剑霜寒十四洲的剑主风采。
真是令人怀念的模样,宗主挑眉,祭出“斩”剑。
那剑通体青黑,晦暗无光,看着只像是尚未开刃的钝剑。
晦涩难懂的法诀给“斩”剑附上青幽的灵光,宗主手持剑,只在二人间的虚空缓缓划过。
过往的恩怨情仇如走马灯上的画面,接连浮现。
明笑冥冥间明白,看不见的因果线正在被拨动。
九霄间忽地雷声大作,闪电的浩大光芒如利斧般凿开漆黑的夜空,像是头巨兽在恐吓与示威。
寻常的因果哪里会有这般堪比雷劫的威势?道君欲言又止地看过去,但见宗主神色不改,无视天道降下的警示,轻缓又坚定地斩了下去。
那根已经岌岌可危的因果线在无可违逆的,斩断一切的法则下,彻底碎裂。
伴随着“斩”剑的落下,属于血脉间那种亲切又熟悉的联系彻底消失了。
明笑奇异地感到有另外一层束缚也随之而去,身体间空荡荡的,没有灵气,甚至提不起任何一根手指。
但她却前所未有的自由,能肆意地想和做一切事情。
不仅是血脉,还有别的什么也被一并斩断了。
明笑心有所感,看向高座上的方向。
厚重的云层中,深紫色的雷电如倾泻的怒火气势汹汹地压下来,而胡子花白、衣着随意,像个最平凡的老人一样的云极宗主负手而立,一掌截下天罚。
雷劫声势浩大,却只能停驻于一尺前,最后炸着霹雳哗啦的火花,骂骂咧咧地无功而返。
道人云淡风轻地负手而立,能叫修士灰飞烟灭的雷劫,在他面前不过是儿戏尔。
那是能攀云霄、挥袖间叫山河改色的力量啊。
明笑定定地看着,甚至忘却了疼痛与恩怨,眼中只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道人背影。
她情不自禁地追上去,山河湖海不过是脚边云雾折射出的一景风光。
心无杂念,剑可斩万物。
前尘亲缘已断,世间再无瓜葛,
不,不对,明笑低头看向身下,云雾缭绕的脚踝间,缠绕着深深浅浅的因果之线。
那是所有她珍视的,珍视她的人,她已然有了想要的、没有血脉联系的家人。
我心如剑,剑如我心。
问心无愧即可一往无前。
耳边响起恢弘飘渺的大道之音,明笑缓缓睁眼,只见人群早已散去,剑峰的同门为她护法,围了一周。
“师妹/明笑/小师姐。”
同门的面孔争先恐后地挤到前面来,脸上是小心翼翼的为她庆贺的笑。
大手罩在乌发上,狠狠地揉了几下,“恭喜悟道,小明笑。”
他们没问这次顿悟究竟获得了什么,只见仙音缭绕,便知进益非凡。
待蕴养经脉、休养生息,来日心念通达,修炼必然势如破竹。
属于这位金天灵根天才的时代,即将到来了!
齐源单手揽起娇小的少女放在肩头,另一只手潇洒地将剑往肩上一扛。
笑着招呼身后的剑峰弟子,“小家伙们,走了。”
一步迈出,已在千丈之外。
剑峰弟子各显神通,追随其后,浩浩荡荡,仿若大胜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