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替嫁
杜倩倩？可杜家小女儿不就是这棺材的主人吗？
所有的线索串在一起，杜倩倩的尸骨不翼而飞，女鬼凄厉歌声中提到的父亲与妹妹。
既然明面上死亡的杜倩倩仍在人世，那么女鬼才是应该是故事里所谓“幸福美满”的姐姐杜雅。
那结了冥亲，最后枉死的明面上是妹妹“杜倩倩”，实际上正是姐姐杜雅。
她们身份互换，姐姐含冤而死，又在盛大师的诱引下成了为祸一方的恶鬼。
修士想要找人的方法有许多，即便被搜寻的对象是躲在阴沟里的老鼠。
昏暗狭小的佛堂里，苍老枯槁的杜倩倩面对着闯入的几个修士，面色煞白。
她含着愧疚躲了一辈子，最终在声声质问下愧疚又惧怕地坦白了一切。
“我不是有意要阿姐死的！”她喃喃地低声道，“我与王郎互相钦慕，情到浓时与他立过天地誓约，不论生死都誓与对方相守，可是可是”
干瘪的双手捂住眼睛，杜倩倩用力地摇头，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王郎怎么会真的死了呢？我还年轻，我不想嫁给一个死人，我不想！”
无光的眼睛黯淡下来，她的眼前又浮现起了昔日的情景，那些在梦魇里日夜重复着的回忆再次浮上心头。
昔日同生共死的情话成了最沉重的诅咒，杜倩倩没有依照约定嫁给死去的王郎，可经过天道见证的契约不容有变，心跳一日比一日地沉缓，违约的死兆不受控制地出现在身上。
直至发现身上开始出现死人斑时，杜倩倩终于慌了神。
她流着泪向父母托出了实情，又央着他们去求盛大师想个办法。
没有人知道盛大师是什么时候来到东临城的，人们注意到时，他就已经在道观住了很久了。
斜靠在桃花树下的盛大师生了副少年郎般清俊的面孔，桃花眼弯出好看的弧度，摇着扇子笑嘻嘻地说：那便只有换命了。
换命之术，需要一名血脉至亲来替换她的命运，这个最好的人选无疑便是亲姐姐杜雅。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掌上明珠的小女儿与冰冷木讷的大女儿自然不能一概而论，杜父杜母稍做迟疑便应下了这事。
短短几日之内，杜家的两个姑娘就定下了婚期。
杜家大姑娘的闺房里，杜雅梳着长发，边侧着头同妹妹说话。
“倩倩你”她犹豫了片刻，打量着妹妹的神情没有太多难过，才小心翼翼地继续问。
“你真的非要嫁给王家公子，即便他已经离世？”她温柔的眼眸中含着不赞许，想起自己与妹妹近在咫尺的婚期，几分茫然，几分担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向来轻视她的父母会给她定这样一份好婚事，也不知道为什么向来娇气的妹妹甘愿嫁给早亡的未婚夫。
但杜雅心中还是在乎血脉相连的妹妹的，心中也想着要劝上一劝。
杜倩倩看着她，没有说话，她身上揣着大师给的偶人，木头雕刻的身躯即便贴在心口也难以捂热。
其实要嫁给王郎的是你呀，姐姐。
大师说，只要以心头血蕴养偶人，婚期之时，将姐姐与偶人送上王家的花轿，这换命之术便能彻底将天道契约骗过去。
到时，她才是嫁给富户之子的杜雅。
而姐姐，会作为杜倩倩，按照婚契，嫁入王家结下冥亲。
“倩倩，怎么了。”
啊，杜倩倩回过神来，温柔的长姐担忧地望着她。
摇了摇头，借着低头遮掩眼底的情绪，将愧疚的眼泪揉碎在掌心。
对不起，对不起。
姐姐只是替了她的誓约嫁给王郎，嫁过去就是王郎的遗孀，是王家的少奶奶。
不会有影响的，姐姐那样无欲无求的人，就是嫁个一个死人也不会怎么样的。
一切都很顺利，姐姐被绑着送上了王家的花轿，而她也如愿嫁给了年轻温柔的郎君。
身体依旧活泼年轻，盛大师的换命术真的瞒过了天道契约，她也迎来了新的生活。
只是她没有想到，姐姐嫁过去没多久便重病身亡了。
直到一日回家探望无意听到，她才知道父母为绝后患偷偷与王家做了交易。
姐姐的花轿通向的是一具棺材，她被硬生生地活埋在棺材中，与王郎做了底下夫妻。
愧疚与悲伤写满了杜倩倩的心头，可伴随着升起来的又是几分庆幸，若是不换命那么躺在那棺材里的，是不是就会是她了。
愧疚被深藏在心底，就在她以为自己忘记一切的时候，父母双双重病身亡，死前口中喃喃念着什么“她回来了”。
是杜雅回来了，是她回来报复了！
杜倩倩去求盛大师，可大师将她拒之门外。
想要搬离东临城，却无论如何也踏不出城门一步。
这是杜雅的诅咒！
惊惧害怕之下，杜倩倩只能求来各种符箓贴在房门，蜷缩在狭小的佛堂间乞求高堂上的诸天神佛能庇佑安宁。
可每每夜里，那些不堪回忆的往事化作梦魇缠绕着她。
明明不到六十岁的人，却比百岁老人的模样还要瘦弱枯槁。
便是这些修士没有破门而入闯进来，她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我不是故意要害姐姐的，我这三十年来日日为她祈福，我没有故意害她！”
杜倩倩说着说着，情绪又激动起来，猛地从香炉中抓起大把大把的香灰塞到嘴里，一下又一下地吞咽着。
因为恐惧与激动而发红的面色也慢慢地平静下来。
“那时那位盛大师便已经传出名声了吗？”
似乎是没想到看起来年少的修士大人根本不为所动，杜倩倩神情空白了一瞬，才慢慢回忆起来。
“东边的道观那时还没盖起来，我和闺中好友去东郊山脚野炊，带着的风筝线断飞中了，我一个人去追，
伴随着回忆，她的脸上浮现出又惧又畏的神色，“远远看见了陌生男子，我就躲在树后，他没发现我。”
“我看见他自言自语，然后手臂化作一截棕红色的木头，折断那木头，新的手臂又长了出来，然后他就用着那段木头开始雕刻人偶，我不敢出声，一直等到他离开了才敢回去。”
“后来听说东郊山上一夜间建起了座道观，我便知道那是真正有大本事的高人。”
那些桃木人偶是盛大师的本体截下来的？谢明笑紧紧盯着那兀自回忆的老妪，没有从那枯树皮似的脸上找到一点说谎的痕迹。
草木妖怪向来感知敏锐，若那位盛大师是桃花妖，又怎么会连凡人女子的气息都发现不了呢？明笑蹙眉追问道：“你可还看见别的什么特征？”
“若说不同的”，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红色发涨，神情激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