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凌霜
匕首扎到了衣袍,却没能再进分毫。
齐源反手捏住了匕首,明明看起来养尊处优的手掌,却轻易地拦下了匕首的攻势。
并且,从始至终不曾动用灵力。
失败了,战斗时绷着的弦松懈下来,匕首与短剑上附着的灵力瞬间消散。
“唔,你这”他沉吟了一会,似乎在思索着怎么措辞。
明笑狼狈地低下头,却没听到预想之中的责备。
“想法非常好,但意图太过明显了。”那只手安慰似的拍了拍她,“对灵气的运用进步非常快,你是法修出身,这方面悟性很高,果真是个剑修的好苗子。”
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来,却对上了鼓励安抚的眼神,明笑觉得视线好像有点模糊,“师父不怪我吗?用匕首偷袭不像个剑修”
明明是光明正大的战斗,却耍这种阴险的小花招,可能根本算不上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剑修吧。
齐源没有说话,而是端详着自己送出去的那把短剑,在灵力的磨砺与洗礼下,剑刃得以露出它的锋芒。
明珠蒙尘许久,今日终于得以绽放光彩。
“那又如何?要我,或者要别人的认可做什么,不已经有一柄剑回应、认可你了吗?”齐源拂过剑身,目光温和的像在看个孩子,“给它取个名字吧。”
刃如秋霜,光若寒芒,明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这柄剑时的样子,“那就叫凌霜。”
凌霜剑发出轻啸,好似在回应她。
明笑感觉自己好像能读出它的情绪,这是喜悦?
“是你把它唤醒,赋予它名字。作为剑修,即便在往后踽踽独行的日子里,也不要忘记你的剑。”
齐源很少讲这些大道理,点到为止,又点评起她方才的表现来。
“你与凌霜的那合力一击,倒还算的上有几分剑修风采。只是到底没有深厚的底子,唯有苦练,才能赶上同门的进度。”
顿了顿,给了她点时间理解自己的话。
他两指虚合,玉壁上出现了明笑最后一击时的景象,“为师观你虽经验不足,却格外敏捷,或许可以在这上面下功夫。”
“至于偷袭的这招,唔,得换个利索点的家伙。”这样的匕首,就算刺到了修士,也根本无法划出伤口。
出手阻拦,还只是因为不想划破衣服,毕竟这只是件平平无奇的普通布衣。
见明笑点头,他微微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似的,“这种东西可以去问问你师兄,听寒对这种阴谋诡计颇有研究。”
这样说自己的弟子真的好吗?
发现明笑在看自己,齐源无辜地朝她眨眨眼,“好啦,今天就到这儿吧。”
“弟子多谢师父指点。”明笑低头,却没能拜下去,无形的力量托起了她。
齐源猛啧了几声,猛揉了揉她的头,“小孩子家家的,怎么和师父还这般客气?”
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景象飞速变化,她已经抱着一堆玉简站在了殿外。玉简中,赫然是各种适合她的剑法秘籍。
明笑回到院子的时候,脑门上似乎还残留着被抚摸过的温度,关怀仿佛还在耳畔回荡。
寻常人家的父亲应该就是这样关切年幼的儿女的吧。
真好啊,她摸了摸毛茸茸的发顶上被抚过的地方,意外地发见竹林阵法前立着个人。
身量还未长开的少年一动不动,站得笔直,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见到筑基后几乎变了副模样的明笑更是一愣。
原来是师弟陈鹤。
“师弟在这等我,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陈鹤脸上变扭又羞愧,嘴巴挪动了几下,最终老老实实地俯身行了个礼,“小师姐,对不起,虽然你为我求情。但我确实有错,你刚入峰的时候,我听信了别人的话,先入为主地对你有意见,所以才会那种态度。”
“哦?”明笑先前以为耍的那些脾气只是单纯的发泄,是对凭空冒出来的师姐的不满,没想到这背后似乎还有内幕。
“他们说了什么?”
“她,他们说你自私懒惰,是因为欺负同门被谢峰主赶出山门的”陈鹤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显然后面的传言更加难听。
明笑心情笑毫无波动,甚至不用猜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除了谢兰烟与其拥趸,还有谁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呢?
“那我这个当事人可以告诉你实际情况,谢兰烟抢走了我所有的待遇,甚至怂恿谢峰主,哦,就是我的父亲把我赶出了山门。”
无意触碰到别人的伤口,陈鹤无措地呆愣在地,眼眶似乎都隐隐泛红,挪动了几下嘴唇没能说出话来,“小师姐”
“你信吗?”
“啊?”陈鹤没有反应过来,迷茫的神色明明白白地写在清澈的眼底。
明笑俯视着比自己高好多个头的师弟,气势却分毫不差,“人向来都是相信亲近之人的话,师弟先听了别人的谗言,因此认为我不忠不义,我倒也不以为奇。”
“但因为我给师弟求情,师弟又视我为亲近良善之人,连我随口胡诌的话都下意识地相信。可是倘若你更敬重的人说我不是个好东西时,师弟是不是又要见异思迁呢?”
“师弟呀,难道还不明白谦听则明,偏信则暗的道理吗?若我们口径不一,为何不自己去查证呢?天下哪有不通风的墙,又哪里有这么多追溯不出来的秘密呢?”
“小师姐,我”再叫小师姐的时候,他的语气已在轻佻与普通的称呼间变为了真心实意的敬服,可怜沮丧的模样像是被责骂的小狗。
明明是他怠慢在先,又疏忽大意把小师姐带到后山,以至遇险重伤,如若不是师兄及时赶到,恐怕会有生命之忧。
即便这样,即便这样小师姐还愿意为他求情,甚至不计前嫌的指点他,小师姐这么善良的人,他却。
陈鹤无力的捂住脸,嗫嚅地喊了一声“小师姐”。
明笑错身而过,身影渐渐消失在竹林间,“天色晚了,便不招待了,师弟回罢。”
胡诌与真相,本来也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