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替身文学
方柚有些焦虑地在门外徘徊，心中泛起了嘀咕。
明明传讯已经发过三四道了，青虹峰也回应说谢峰主会亲自来接，可这都快入夜了，也没见到半个人影。
只是以修士之能，瞬息之间便可以从青虹峰到丹峰。
如今离传讯都已过了大半天了，还没看到半点人影，多少叫人觉得有点怪异。
正想着呢，门外传来异动，大步走进来的是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修士，严肃的眉宇间隐隐透出些喜悦。
方柚认出这便是师妹的父亲谢峰主谢丰宁。
她上前行礼，却在低头的瞬间看到了跟在其后的女子。
呼吸一窒，本来替这位死里逃生的小师妹高兴的心里瞬间沉了下去。
传说中的谢峰主收养的女儿——谢兰烟！
明笑虽然修为不高，但架不住耳朵灵。
脚步声跨进门槛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那些人来了。
走进殿中的是一个面容刚毅端正的中年修士，后头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弟子。
于今生是头一次见面，可对明笑而言，却是久别重逢。
她的目光越过最前头的谢丰宁，看向紧紧追随其后，神态自若的谢兰烟。
练功服朴素暗淡，青丝简单竖起，这副刚从练功房回来似的素净打扮给得楚楚可怜的美人面增添几分英气。
无辜又温顺，清纯而坚毅，这就是父亲喜爱的女儿。
“明笑”
这声呼唤让明笑把目光收回来，重新落在谢丰宁的身上。
他语气中带着欣喜和不敢置信，喊了一声后，犹豫地挪动了几下嘴唇，却没有说出话来。
谢明笑长久地凝视着他，像是要把这个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遍。
就在谢丰宁被这种目光审视得浑身不自在，升起一种奇怪的被看透的念头的时候。
他听到了一声沙哑而幼小的声音，好像还裹挟了一丝笑意，“父亲。”
这个称呼好像带了点距离感，熟悉又陌生。
不过谢丰宁没有细想。
看着瘦弱的身影摇摇晃晃地上前行礼，他有许多话想要问。
可刚一开口，久居上位者的脾气又让他习惯性的训斥，“怎么不给你师兄师姐行礼，你的规矩哪里去了？”
熟悉的责骂，或许是心里早有预期，心中居然没有一点波动。
明笑看向后头的师兄姜仁，他温和忠厚，脊背挺直，眼神中带着纯粹的喜悦。
明笑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姜仁便已经是青虹峰的大师兄了。
小的时候，师兄就像亲兄长一样陪伴教导着她。
后来他成为了别人的嫡亲师兄了。
明笑平静地向他行礼，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谢兰烟。
“父亲，这位姑娘是父亲新收的弟子吗，不知道怎么称呼。”
提到自己的得意弟子，谢丰宁欣然开口，“兰烟与为父有亲缘，祭拜过天地，便也是我谢家的女儿了，虽然她入门晚，但年龄修为压过你些，即算是你的师姐，又是你的姐姐。”
尤嫌不够，他又兀自开口：“你醒过来，兰烟修为更上一层，今日，我们谢家可谓是双喜临门。”
丹峰弟子早早散去了，留下来陪同的方柚听到这话眉头直皱。
就连一向敬重师父的姜仁心里头也暗暗觉得这话不妥。
“明笑妹妹能够醒过来，当真是上天赐予的福泽，也不枉父亲苦心寻找灵药滋养多年，师兄们关心记挂。”
谢兰烟笑吟吟地开口，语气关怀体贴，俨然已经顺着话头以师姐长女自居了。
如果是十二岁孩子的心智，那里听得出什么不对呢？
前世，刚醒过来的明笑面对这份示好，便懵懵懂懂地接了过去，理所当然地，变成了人人口中压在长姐光环下不出色的妹妹。
一生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明笑或许不知道也不擅长应对这种机锋，可是她仍清晰地知道造成这种局面的真正主导者。
讨好和温顺，最终不过是落得个被抛弃，身死道消的下场。
“父亲，你是因为给师姐的晋级护法而晚来的吗。”
这话有点太耿直了，谢丰宁一时被问住了，难言的情绪在心中翻滚。
他已经记不清这个女儿的性格了，只是这个孩子是为他挡劫而糟了罪，心中自然有许多怜惜与愧疚。
做惯了高高在上的峰主与唯我独尊的父亲，听惯了顺从乖巧的奉承，被这个许久未见的孩子当众刺了一下，谢丰宁心里瞬间燃烧起被忤逆的不悦。
愧疚与怒意拉扯着，他久久没有开口。
但也不需要开口，身为高位者，这个时，体贴的养女自然会站出来替他解围说话。
果不其然，谢兰烟轻轻柔柔地开口，“明笑，平日父亲很是牵挂你，送来药庐的都是四处搜寻的极品灵药。父亲是担忧我晋级太快根基不稳，才亲自护法，一结束便朝这头赶过来了，并非是不重视你故意迟来，你别怨父亲。
“师姐晋级自然是最重要的事情。”明笑面色平静地应下。
看见父亲的面色缓和，心里的厌倦却如涟漪般一圈一圈地扩散开来。
总是这样，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父亲他，只想要一个服从他意志的傀儡，而非一个有自己的意志和想法的女儿。
直到离开丹峰的时候，青虹峰首徒姜仁的心情依旧有些低落。
心里想着事，他又看了眼落在后头的小师妹明笑。
身形瘦弱，衣着单薄的小姑娘在和方柚低声地说着些什么，那模样好像比和他们这些亲近的人相处还要更加放松。
兰烟是亲近爱重的师妹，明笑也是年少时疼爱照顾过的小师妹，为什么就不能和睦相处呢？
不过只要多花时间陪伴师妹，一定会让她找到回家的感觉。
从拜师的那一刻起就主动背负上了照顾师弟师妹的重担，这种责任感驱使着姜仁下意识关注着每个师弟师妹的情况。
即便他没有意识到，青虹峰本就是谢明笑的家。
青虹峰越来越近，逐渐显露出灯火通明整齐的殿宇。
好像这些仍然叫得出名字的建筑从未变过，却又处处陌生。
“我房里的小夜明珠不知道还亮不亮，是之前和山下集市里淘的，阿栗姐姐说是个不值钱的仿品。”
明笑朝着自己殿中走的脚步很轻快，像在提起件不起眼的小事。
谢丰宁叫住她，“你先住在客房罢。”
“为什么？”她天真又疑惑地转过来问，“是因为没有收拾吗？这不是一个除尘决就可以解决的事吗？”
当然是因为已经被鸠占鹊巢啦，明笑心里自己回答道。
那个灵气浓郁位置极佳的院落，早已经在二十年间悄然易主。
而那颗摆在房间里的的小夜明珠，自然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谢兰烟的爱物。
“你听为父安排便是，那里有这么多为什么。”谢丰宁的语气有点急，像是被忤逆后的恼羞成怒。
“哦。”谢明笑和他对上了眼，明亮的瞳孔中仿佛能倒映出人心。
“总不可能我的房间还能给别人住了吧。”
不等谢丰宁发怒，她又看向一旁沉默着的大师兄。
姜仁面有愧色，微微发红的脸颊在夜色下并不显眼。
嘴角微微翘起，露出无辜的笑容，“师兄，可以带我去客房吗？中了邪修的毒昏睡了二十年，我不太记得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