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冰酥酪
谁也不知道空青突如其来的忏悔因何而生，但路舟雪都已死了近两百年，她现在才认错，未免迟得可笑。她的忏悔什么都无法挽回，只不过是在惊骇之下的自我安慰。
路舟雪不需要她的歉意，萧风灼更是充耳不闻，正如竹衣鬼所言，她的歉意迟到得太久，虚伪得令人发笑，只是她身边那个傀儡却似乎生了魂魄一般，弯腰把空青扶了起来，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
“路哥哥？”孔雀愣愣地看着似乎有了灵魂的傀儡，多年来的夙愿终于实现，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见她小心翼翼地抓住傀儡的手腕，唯恐惊扰了什么，“你会说话了？”
孔雀的傀儡忽然有了自我意识，旁人只当她多年来的努力终于有了效果，叫死人都复活了，知道内情的路舟雪三人却都脸色难看起来。
路舟雪本人好好地在这里站着呢，那傀儡身体里苏醒过来的是什么？即便那具身体是萧月珩用妖骨做的，可毕竟是路舟雪曾经用过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在面前活过来的，这感觉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阿灼，你有没有觉得我那身体比起昨日似乎是要鲜活些了？”路舟雪小声同萧风灼咬耳朵。
“嗯，应该吧。”萧风灼看都不往孔雀那边看一眼，悄悄把路舟雪环在怀里，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棉棉倒是比起先前要鲜活多了。”
“我跟你说认真的呢。”路舟雪轻轻推了推萧风灼的胸膛，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这吊儿郎当的人一眼。
“我也是认真的呀。”萧风灼笑着抓住路舟雪的手腕，把人往怀里一带，抱奶娃娃似的，两人在这边旁若无人的嬉闹，那边盛汤的小鬼却是盯上了二人。
一碗装着肉骨，油星漂浮的肉汤被端到了二人面前，小鬼没有五官的脸正对着萧风灼，扯着一口嘶哑的嗓音道：“来即是客，也请二位赏光喝上一口吧。”
不喝是死，喝了也是死，这是一个进退两难的问题，小鬼叫先前的杀戮叠出了快意，言语间的恶意几乎凝成实质，期待着面前这光风霁月的两人要么被炖成肉汤，要么肚腹胀裂而死。
其他修士也在关注着这边的情况，路舟雪算得上是他们中实力最强的了，倘若他都没法子躲过这一遭，那他们可就真的毫无垂死挣扎的余地了。
对于隐隐逼迫的小鬼，萧风灼表现得还算淡定，他往肉汤里看了一眼，而后意味不明地笑起来，一见他的神情，路舟雪就知道他肚子里憋着坏水了，当下也不出声多话，静看萧风灼应对。
“我也有一道佳肴想请主人家品尝。”萧风灼此言一出。
路舟雪瞬间猜到他想干什么了，忍不住扶额:“你呀。”
谁能想到呢，两百年前萧风灼突发奇想保存了戎城客栈的几道诡异餐食，从此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萧风灼将一碟脑花做的冰酥酪端到了竹衣鬼面前，言笑晏晏地看着对方:“阁下，请吧。”
竹衣鬼被反将一军，不怒反笑:“你胆子倒是不小。”
“胆子不大的都在鼎里了。”萧风灼就站在竹衣鬼面前，丝毫不怵他，腰间的弯刀在指尖把玩，隐隐透出威胁之意。
“阁下盛情款待，我等不做些回报，岂不是太过失礼”
竹衣鬼逼他们喝人骨汤，他就逼对方吃人脑花，可以说是礼尚往来了。
“阁下莫非不喜欢冰酥酪”
萧风灼又拿出来一罐人的五脏六腑混合在一起、颜色和气味诡异的不明物体，“那不妨试试这佛跳墙”
萧风灼说着便把瓦罐往竹衣鬼面前推了推，瓦罐里散发出的恶臭霎时间直冲鼻腔，竹衣鬼渐渐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竹衣鬼一边掩鼻一边道:“把他给我拉去炖了！”
小鬼们领了命令纷纷上前，路舟雪一拍手边的悲风剑，残剑刺出，横扫而过，烹着人肉的鼎连同一干小鬼皆是人仰马翻:“我看谁敢动他！”
悲风残剑径直没入竹衣鬼面前的桌案里，凌冽的寒光威逼着他不敢轻举妄动，他探究的眼神盯着路舟雪看了片刻，对方不是他这次要杀的人:“二位瞧着不像终庭之人。”
路舟雪不理会竹衣鬼，只朝萧风灼招了招手，“阿灼，回来。”
他的声音不小，所有人都能听见，孔雀猛然转头死死地盯着路舟雪的脸。
“来啦。”萧风灼雀跃地蹦回路舟雪身边，戳了戳他的腰，小声道，“那丫头好像发现了。”
“无妨。”路舟雪满不在乎，他盯着竹衣鬼，给萧风灼习惯性给萧风灼撑腰，“阿灼特意为道友准备的佳肴，道友为何不食”
好一个精心准备！竹衣鬼差点叫这颠倒黑白的俩人生生气笑了:“二位是打定主意要多管闲事了么？”
“分明是道友步步紧逼在前不是么”路舟雪手握悲风残剑，剑尖挑着一盅肉汤。
“人肉熬的汤食滋补，道友何不先用”
凌冽的剑气几乎凝成实质，哪怕不用靠近都能感受到上头澎湃的杀意，竹衣鬼却是恍若未觉，指尖轻轻推开剑刃，缓缓道:“阁下实力不俗，但你以为我就无法应对了么？”
他的每一次杀戮都是精心准备，哪怕出了路舟雪这样的变故，他也依然能将自己的屠戮进行下去。
路舟雪扯开嘴角笑了:“那便试试好了！”
随手一个剑花，剑上汤盅翻倒，里头的油花飞出，连同罐子一起洒落一地，此时路舟雪的剑锋已经抵上了竹衣鬼咽喉:“道友还有何话说”
竹衣鬼脸色阴翳下来，黑黢黢的眼珠子像两个深渊，他幽幽地盯着路舟雪的脸，语气怨毒:“你保不住他们，你谁都保不住。”
竹衣鬼这句话精准戳中了路舟雪的痛处，他脸色也冷了下来，抬剑便刺:“胡言乱语！”
整个宫殿的地面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片刻过后地板骤然塌陷，露出底下一个巨大的铜铸铁坑来，这宫殿居然也是一个巨大的鼎！
竹衣鬼最先掉下去，他拉扯着挣扎不休的林曦扬，阴恻恻地看着众人道:“诸位，黄泉路上一路走好。”
紧跟着是路舟雪，竹衣鬼落到一半就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挣脱了，路舟雪的千里江山却是丝毫用不出来，巨鼎的底部是一个巨大的阵法。
阵眼里探出无数双白骨森森的手臂，抓着路舟雪的脚踝像是要把他拖入地狱。
“棉棉！”萧风灼扑过来想抓住他的手，路舟雪听到声音回头，二人的指尖堪堪碰到，紧接着他就被脱了下去，萧风灼眼见着他越来越远，只得咬牙道：“等着我来找你！”